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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717)

大长公主看着我,片刻,莞尔。

“此言确实。”她缓缓道,“不过妾以为,要解决济北王,并非只有合击一途。”

“哦?”秦王道,“皇姊有何良策?”

大长公主道:“良策无多,不过是人情罢了。子启,济北王虽强横,到底仍是宗室,你我须得唤一声叔父。有这情分在,关起门来便还是一家人。当下之势,与半月前已是全然两样,子启得了雒阳,济北王反倒四面被围,危如累卵。济北王先前起兵,不过是为了争一时意气,如今赵王已经伏法,子启也算给了济北王一个台阶。”

秦王看着她:“皇姊是说,与济北王和谈?”

大长公主道:“正是,妾以为未尝不可。”

秦王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孤也曾有所考虑。只是济北王一向不好说话,议和的人选不好拿捏。”

大长公主道:“子启不必忧虑,此事,妾可代劳。当年先帝召济北王来雒阳,妾曾与他有些交情,到跟前去说两句话,断然不至于翻脸。”

秦王没答话,却看向桓肃。

“靖国公以为如何?”他问。

桓肃的神色颇为慷慨:“此乃事关千秋大业,我等万死不辞。”

秦王颔首,露出微笑,向大长公主道:“如此,便有劳皇姊。”

大长公主嗔他一眼,和气道:“你我是姊弟,子启怎总这般客气。”

秦王又与大长公主和桓肃商议了一会,二人告辞。

将二人送出王府的时候,大长公主落后秦王和桓肃一步,与我并行。

“我久不见元初,他在扬州如何?”大长公主忽而问我。

我答道:“他在扬州甚好。”

大长公主叹口气:“他总这般任性,我等在谯郡,每日打听着消息,唯恐他在外有了闪失。”说罢,她看了看我,微笑,“他平安无事,我等也就放心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这般和善的言语,从大长公主嘴里出来,我着实是十分的意外。

在我的设想中,她必是对我恼怒非常,恨不得将我撕了以泄心头之恨,提到公子,断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没想到竟在她的嘴里听到了这些称赞的言语。

当然,大长公主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不会因此就觉得她是在真心谢我。

“公主言重了。”我谦虚道。

大长公主看着我,带着笑,面上看不出满意与否。

待二人离开,秦王让我跟着他,回到了书房里。

“大长公主方才所言,你以为如何?”秦王道。

我说:“殿下既已经应许,又何必问我。”

秦王道:“此计不必动干戈,自是上策。不过孤仍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说:“大长公主非夸夸其谈之人,既然请缨,便定然把握十足。济北王愿不愿议和,其实无关紧要。”

“哦?”秦王道,“那么紧要的是何事?”

我说:“紧要的,乃是济北王如何归降。所谓议和,情形有二。一是双方各有顾忌,不愿动手,故而议和。二是一方敌不过另一方,为免下场凄惨,故而议和。不知以殿下所见,当下济北王这议和,算是哪种?”

秦王不假思索,道:“自是第二种。”

我说:“非也,只怕无论是这些豫州诸侯还是济北王,都觉得自己是第一种。故而方才在堂上,汝南王因一己之私毁了明光道的和谈。在他和那一干诸侯眼中,眼下之势,乃是朝廷有求于他们,自可放心大胆拿腔作势。济北王也一样,他归降朝廷,乃是服从大局,朝廷不但要保他荣华富贵,还要像别的归附诸侯一般给他保留兵权。殿下,世事总有利弊,议和议来的胜从来不叫全胜,还望殿下多多考虑。”

秦王目光深远,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教孤与诸侯开战?”

我摇头:“我的意思,殿下若想兵不血刃得来一个安稳之世,乃是妄想。”

秦王沉吟,看着我,忽而道:“如此,明光道也是为和谈而来,依你所见,又是哪种?”

我就知道他要提到明光道,答道:“明光道也如济北王一般,否则蒋亢今日在堂上断不敢拂袖而去。”

“如此说来,孤与明光道,其实亦不可讲和。”

“倒也不是。”我说,“古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以明光道这扩张之势,可知其战力恐怕不下济北王,殿下若与之大战,死伤难免。若可和谈,仍是上好。”

秦王淡淡一笑。

“云霓生,”他说,“你不觉得你藏了私心,厚此薄彼么?怎明光道和谈无事,济北王和谈便有大患?”

我承认他说得对,曹叔和曹麟是我的亲人,我断不会让他们身陷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