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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80)

故而我行事,一向喜欢威逼利诱,这耿兴也不例外。这世间的人,绝大多数都有不可割舍之物,比如公子之于我,皇帝之于沈冲,天下之于秦王。这不可割舍之物,就是命门,一旦被拿住,便有求必应。

对付耿兴,也是这个道理。

可惜从龚远口中,我打听不到什么。动手的时日又迫在眉睫,容不得我慢慢去准备。我打算着,如果潜入耿兴的宅中仍全无头绪,那便只好使出最笨的办法,像对付张临一样喂他吃毒药加以威胁;若是他一身傲骨,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就再求其次,把他药晕了藏起来,扮成他的样子去指挥宫中禁卫。

说实话,赵王的一众党羽之中,除了赵王,我谁也不认识。故而光天化日之下要用这法子,风险甚大,实为下策。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如龚远所言,这耿兴的守卫果然严密。

和王霄一样,他的宅邸原来也属于一家倒了霉的高门,但他比王霄张扬多了,偌大的宅院住进去不少的人,并非家眷,而是赵国带来的手下军士。

我企图在白天混进那宅院里,不料观察了一阵,发现不可行。这宅邸的每一道门,都有军士把守,出入来往之人都要盘问。且这些人似乎互相之间都甚是熟悉,若有异状,很容易就会被察觉。

强行混进去,风险太大,我只得去附近找个地方歇息,吃饱喝足,等到了晚上再行事。

赵王在城中实行宵禁,夜里,天色全黑之后,我穿着玄衣,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回到耿兴的宅前。

耿兴显然不在家,宅子里的防范也不如白天严密。这些高门大户的墙,为了防贼,一般都砌得颇高,不过防不住我。

我甩出钩绳,轻易地蹿上墙头,翻墙入内。

这落脚之处,是白天踩点时相中的。高门大户的屋宅虽然内里各有千秋,但大体的形制不会变。何处该是主人宅院,何处是客房,何处是花园,必定规规矩矩遵守风水格局,绝不轻易改动。

如我所料,这进来的地方,就是后院的花圃。我接着草木阴影的庇护,潜入前方的宅院里,才到廊下,忽而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忙藏身到庭中的树丛底下,只见那是几个夜巡的军士,一边走,一边闲聊着话语。

“……将军这么晚还不回来,”一人道,“宫中也不知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走在后面的人说,“秦王那边和谈的人就要到了,大王自是要留他商议迎接之事。”

“若是此事商量成了,大王便可登基了吧?”

“想什么呢?大王就算登基,也与我等无干,我等又不是那白庆之。”

“也是。唉,要能成白庆之那样就好了。”一人语气揶揄,“将军什么都听他的,他说话比老家夫人都管用。”

众人低低笑起来,似心照不宣。

待他们过去,我从树丛里出来。

白庆之?

我愣了愣,这不就是那右卫殿中将军?

今天夜里没有月亮,不住人的屋宅也并不点灯。故而我只消借着夜色,绕开亮灯的去处,就能安然潜行。

没费许多功夫,我就找到主人住的宅院。这宅院原来的主人当真阔气,寝室修得高大,横梁是一根巨大的木头,足以藏人。

这里面点着灯,但没有人,我从后窗进来,看清楚了室内的陈设。

只见刀架剑架齐全,角落里摆着放盔甲的架子,空空如也,想来是被穿走了。屏风前的案上,则摆着文书,走近前看,面上有一封刚写完还未寄出的信。我拆开来看,只见是一封家书,大约是要寄给长辈的,信末尾的落款名字正是耿兴,还有他的字,叫文盛。

正当我看着,忽而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不再逗留,甩出钩绳搭到梁上,攀了上去。

没多久,门推开,进来两人。

我躲在大梁上面,打量这他们。其中一人看上去年长些,身形高大,穿着铠甲;另一人则眉目清秀,看着颇是斯文,穿着一身锦袍。

“去告诉弟兄们,明日卯正就要入宫,让他们早做准备。”年长些的人向外面的人吩咐道。

外面的人应下,走了开去。

那人将门关上,落下门闩。

“文盛,”那清秀的男子向他道,“如此说来,你我明日要宿在宫中。”

文盛?我想了想,记起来。刚才看案上那封信,年长者当是耿兴无疑了。

我不禁好奇,那么这清秀男子又是谁?与耿兴以字相称,看来关系不错。

“嗯。”耿兴道,,“大王的话你也听到了,迎宾仪仗,要按天子之仪。”

清秀男子笑一声:“我看大王真是想极了登基,这般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