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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70)

“……李老弟,今日是去北营么?”这时,我听到右边一席有人问道。

看去,那席上只有两个人,问话的是一个年长的。

“正是,”那李姓小吏的说,“刘兄也去北营?”

刘姓小吏笑了笑:“去过了,已经回来了。”

“这么快?”

刘姓小吏叹口气:“我们长史有个要件,昨日吩咐,定要一早送到北营。我只得昨日去讨了城门校尉的手令,今日丑事就起身,用那手令请北城的军士开了城门,赶往北营去。”

“啧啧,这般辛苦。刘兄那长史也太不通人情。”

“唉,莫说了,现下回到雒阳也不过午时,只怕还要回官署里做事。”

“在官署中都是这样,刘兄看开些。”

“李老弟平日甚少有差遣,今日怎也要去北营?”

“自也是官长之命。这文书也说要紧,要送到北军中候王将军手上,也不知他今日在是不在。若不在,我就捞了一趟白跑。”

“在。我今晨办完事出营的时候,正遇上他带着仪仗往营里去。”

“哦,那是甚好!”

……

我听着这番话,渐渐有了主意。再打量那李姓小吏,只见身形不算高大,应当不难对付。

再看他腰上,一只锦囊吊在皮带处。这是官吏们常用的打扮,锦囊里一般都装着官印牌符之类的身份信物。

低等的小吏大多家贫,置不上马车,那李姓小吏显然也是此类,独自骑马而来。

我原本想着在他离开茶舍的时候下手,不料,他跟那刘姓小吏有许多话要说,一路说一路走出去,直到上马作别。

有旁人在,我自不方便下手,只好也骑上马,隔着十几步跟在后面。

离开茶舍继续上路,再走半个时辰,有一处树林。

这个地方,我曾听桓府的侍卫头领林勋提过,笑称为北营大厕。据他说,凡是在前面那茶舍里喝了茶的人,行至此处,喝下的水大多已经蓄了起来,急需开解。再往前都是农田,再无这般遮蔽良好的去处,故而他们都会在这林子里方便了,再往前走。

当时,公子坐在马车里,听得林勋这般话语,脸色颇是嫌弃。以至于后来每次我跟着他路过这林子,他都会勒令我将车窗上的帘子放下来,不许往外看。除此之外,他还警告我,我是女子,非礼勿视,不然会有报应。

我问,什么报应?

公子说,眼睛会生疮瞎掉。

我不以为然,说那都是乳母们编出来吓唬小童的,公子堂堂读书人,居然也信。

公子却反驳说,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你见过?

我立刻道,我不曾见过。

这当然是骗人的。虽然当年伺候公子的时候,我颇为自律,没兴趣偷看,但像我这样自幼就行走过江湖的人,接触的大多是乡人或三教九流,这点小世面,我怎么会没见过?

其实我想对公子说,那物什不过就像下面长了个肉瘤,并没有什么看头。但看他狐疑又认真的眼神,我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北营大厕名不虚传,树林前的路上,拴着好几匹马。李姓小吏果然也下了马,在树上拴好。我跟着他也栓了马,走进去。

树林里笑声阵阵,几个人在里面站成一排,互相打趣说着什么软啊硬啊的。

有时我觉得男子真是心思单纯,用那肉瘤方便的事,也能让他们津津乐道。

李姓小吏显然跟那些人都不认识,对着林子里各处散发的臭味也颇是嫌弃,左右转了转,似乎想找干净的去处。

我适时地凑上前,抱怨道:“这些人真是,也不给人留个好去的地方。”

李姓小吏看我一眼:“可不是。”

我朝前方指了指:“那树丛后面似乎干净些。”

那小吏跟着望了望,应一声,正待过去,我装作脚上被树枝绊了一下,撞在他身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忙将他扶住,“官长无事么?”

他瞪我一眼:“小心些!”说罢,径自往前而去。

我在后面不住作揖,袖子里,已经收进了那只锦囊。

尚书府,李蒙。骑上马的时候,我往锦囊里的铜牒拿出来看看,记住了身份,自往北军大营而去。

我当下是普通民人打扮,要扮作小吏,当然不妥。不过这些小吏连官都算不上,平日在各处官署里打打杂跑跑腿,朝廷并不会费神给他们配官服,穿体面些的衣袍,再戴上冠,那便是有模有样了。

这些物什对于谢浚来说并不难,离开之前,他已经给我找好了一身,就放在行囊里。

我不紧不慢地找了个无人的去处,将衣服换了,又将脸上的大胡子改成文雅的小须,与先前已是全然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