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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42)

当然,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和颜悦色地说:“秦王所言甚是,请将军替我转告秦王,我等必不负秦王嘱咐。”

裴焕道:“大王还有一封信,要我转交女君。”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只信封来,递给我。

我接过,打开来取出里面的信,只见有十几页,字迹颇为眼熟,确是秦王手书。

上面写的,都是在交代扬州的经营之事。除了裴焕方才说的,他还提到了我等掌握扬州之后要做的事。他说,扬州虽钱粮雄厚,但若不能善用,则空耗浪费,得不偿失。其中最要紧的,乃是开辟海路。辽东与扬州之间隔着中原,道路本就极易阻塞,一旦与中原诸侯开战,则无疑断绝。不过辽东和扬州皆可通海,若开辟两地的海路,则不但可绕过战乱的中原,且日程可大大缩短。

这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这方面,虞衍和郭老大皆可为我等所用。

不过往下,秦王却说起了辽东。他在信中,写明了辽东当前情势。如兵力布在何处,应对何方,若外敌来犯,当如何抵御,若要出兵中原,当如何调集,从何处入手。他还提到,谢浚跟随他多年,辽东一应事务皆熟悉,若有不明之处,可问计于他。

我看着这些话,不由的懵然。

再看一遍,只觉那字里行间是说不出的诡异,一反他往常简明利落的风范,唠唠叨叨,语重心长,那絮絮不止之态,仿佛……

仿佛托孤。

许是见我愣怔,公子将信拿过去,与沈冲一道细看。

没多久,二人皆皱起了眉头。

“秦王这是何意?”公子问,“辽东之事,何必告知我等?”

“这便是另一件事,”裴焕道,“大王教我必亲口告知女君。”

“何事?”我问。

“今年初春之时,中原战乱之地起了大疫,蔓延至辽东,大王不幸罹患。”裴焕看着我,压低声音,“昨日我接到飞鸽传书,五日前,大王病情加重,已卧床不起。”

室中一阵安静。

我按捺着心中的惊讶,问:“可知是哪种疫病?”

“太医曾经看过。”裴焕道,“此疫无论症状和时节,皆与六年前的雒阳大疫如出一辙。”

我瞬间明白过来。

沈冲道:“秦王之意……”

“大王交代过。”裴焕道,“此事如何处置,女君自有决断。”

我怔了一下。

裴焕继续道:“不过我亦有一言,欲说与女君。”

“哦?”我说,“将军请讲。”

裴焕看着我,目光炯炯:“女君乃深知秦王,当今天下,可拨乱反正者,无人可出其右。中原当下虽乱,可诸侯因忌惮辽东,尚不敢越界;其余诸侯诸州亦观望中原之势,未敢轻动。一旦秦王不在,不但辽东,各州都将陷于水火。故不仅辽东不可无秦王,天下亦不可无秦王,还望女君以苍生为念,我等皆感激不尽!”

说罢,他在郑重一礼,伏拜下去,竟是给我叩首。

那脑壳撞在地板上,一声闷响。

室中静静的,没有人说话。

公子的脸绷着,目光冰冷。

沈冲皱着眉头,似在沉思。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看仍伏地不起的裴焕,只觉心中纠缠着千头万绪,似风卷波涛,骇然翻滚。

第284章 传书(下)

夜风吹过江面, 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往外面看去, 可见星辰布满天际, 似伸手可摘。

裴焕离去之后,舱室中仍一阵沉默, 人人皆似怀揣心事。

“霓生,”沈冲率先打破寂静,道,“你如何作想?”

我看了看公子, 他也看着我。

“我和元初近来一直在扬州, 中原和辽东之事不可及时得知。”我说, “大疫之事, 确实么?”

沈冲道:“确有此事。这大疫也蔓延到了长安,父亲给我的信中有提及。我等从凉州来扬州的路上, 亦听闻了许多疫情的传闻。较凉州而言, 辽东离中原更近,有疫情当是不虚。”

“秦王一向想让霓生去辽东。”公子冷冷道,“就算辽东有疫情是实,怎知他是真的了病?”

沈冲道:“秦王知晓霓生脾性, 想让霓生为己所用, 何必用这般拙劣的诓骗之法?将霓生和我等惹恼, 对他全无好处。”

“就算霓生不能为秦王所用,诓到辽东软禁起来,我等亦不可用。如此一来,他手上不但有了人质, 也可断我等一臂,又有甚坏处?”

“元初。”沈冲看着他,目光深远,“莫忘了你与秦王结盟,誓言匡扶天下,共举大业。如今大业未成,你便已防备至此?”

“我自不曾忘记盟约。”公子正色道,“我与霓生奔波至此,亦是为了此事。然秦王一向不肯放过霓生,你怎知此番不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