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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19)

陆笈和虞衍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怎不早将圣上安稳之事昭告天下,也好免去一场纷乱。”陆笈急道。

公子反问:“伯载莫非以为,圣上安稳,中原便不会生乱?且莫说东平王赵王等人,便是陈王,若圣上令其往雒阳护驾,他可会领命?”

陆笈不语。

公子的声音缓和些,继续道:“当今乱事,究其根源,非一日之功;要彻底平定,亦非圣上一人可为。因此,我与秦王先将圣上送离京畿,保其无虞,而后联合天下忠义之士共扶社稷,方为正道。”说罢,他直视陆笈,“陆氏乃扬州望族之首,世受君禄,当知晓其中苦心。”

陆笈沉吟,少顷,神色已恢复镇定。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今夜横生事端,想来诸位已是疲惫,不若且去歇息,有事容后再议。”

这话出来,虞衍无异议。

“如此甚好。”公子微笑。

为防夜长梦多,陆笈和虞衍没有在桃叶渡继续待下去,当夜即开船往扬州。因虑及虞松还在海盐,虞衍也不再从临安折返,随着陆笈往扬州城而去。

陆笈以他那边客舱更为宽敞舒适为由,盛情邀请公子和我过去同乘,公子欣然而往。对于公子,陆笈自是待以上宾之礼,连带我也得了个漂亮的绣房,就挨在公子的旁边。

不过一路上,众人各怀心思,气氛颇是微妙。

陆笈时常邀公子到船庐中去,不过没有再谈起陈王或者结盟之事。公子也似无意提起,二人或烹茶清谈,或静坐对弈,仿佛是在乘船游江。

这使得我在一旁作陪之时,十分无聊。

有时无意抬眼,我发现虞衍在对面看着我,目光莫测。我只得将眼睛转开,装没看见。

终于有一回,我出船庐透气的时候,在一处转角遇到虞衍,他挡在了我面前。

“夫人果然就是当年雒阳的云霓生?”他低声道。

我盘算着,公子和我如今既然当着虞衍的面表明了身份,那么我先前躲在海盐的事,以及公子去探望我的事,在陆笈面前都不会是秘密。同样的,我从前在雒阳坐下的事,虞衍兴许也知道,这下,可以不用再装什么了。

“陆主簿和桓都督都认了,这还能有假?”我笑了笑。

虞衍的目光意味深长:“在下当年闻得夫人之事,深敬夫人之才,尝为夫人早死痛惜。不想夫人未死,且就在海盐。”

我颔首,毫无愧疚地感叹:“都是缘分。”

第272章 陆氏(下)

虞衍也无愠色, 道:“有一事,夫人还未交代。”

我讶然:“何事?”

“那日夜里,夫人说我面相有难,未知以夫人之见,我当下该如何?”

我原以为他堵着我是想质问我为何隐姓埋名骗他感情,不想是来问算命的事。

“如今公子已拿获了小人,眼前灾患已消, 不必太过忧心。”我说。

虞衍四下里看了看, 道:“夫人可借一步说话。”

他颇有些恳切之色, 我犹豫一下, 没有拒绝,与他走到了空旷无人的船尾。

“在下并非逼问,夫人切莫误会。”虞衍向我拱手一礼,道,“家门不幸, 着实惭愧。在下家中情形,夫人亦知晓,此事之危, 非拿获一个贼人可解,乃与时势相连, 关系虞氏将来荣辱。在下闻夫人可预测后事,还请夫人为我指点一条明路。”

他说话时,眉间的焦虑一览无遗。我看着他,知道他这两日必是为虞松之事辗转难眠, 心思转了转。

“公子何必问我。”我说,“虞氏与陆氏如今已在一条船上,自是荣辱与共,莫非公子还想独自行事?”

虞衍道:“虞氏与陆氏相较,乃不值一提,上无门阀之交,下无部曲兵卒,唯有财货可供其取用。若陆氏事成,虞氏不过沾些姻亲门楣之光,若陆氏事败,则一损俱损,所谓荣辱与共,不过仰人鼻息,又怎可算得出路?”

我心中明白过来,不由地想起前番他与陆氏联姻之事。那时,他也是以不肯依附陆氏为由,百般推拒。后来这婚事终究还是成了,我以为他已经改了想法,原来还想着这个。

从前我觉得此人是个被宠惯了,只想着意气行事的豪族子弟,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志向。

“公子与我算得故交,自当帮忙。”我叹口气,“只是我虽会些旁门秘术,但须知祸福无常,未敢妄言。”

虞衍道:“夫人但说无妨。”

我说:“依公子看来,陆氏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虞衍道:“陆氏等三家与陈王积怨已久,当下之势,必不会再忍让,不久之后便会除掉陈王。”

“而后呢?”

虞衍犹豫了一下,道:“而后之事,伯载未透露意向,我亦实难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