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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14)

郭老大愣了愣,干笑一声:“何言拖累,公子言重了。”嘴上这么说,他的眉间却松弛了些。

说罢,他没有继续下去,让我去唤人取来酒食,招待郭老大。郭老大亦颇为识趣,与公子把盏说起海盐近来的闲事,一顿饭吃得颇是热闹。

“你想将郭氏兄弟收为己用?”郭老大离开后,我问公子。

公子道:“正是。我等在海盐虽有柏隆,可他到底来到不足一年,若要立足,除了虞氏等大户,郭氏兄弟这般上下灵通,熟悉民情之人亦必不可少。”

我说:“此人甚是谨慎,不会轻易为人所用。”

公子不以为意:“不过观望罢了,我等成事,他自会来投。”说罢,他道,“霓生,我等如何去救虞衍,你可有了主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提到此事,我一下精神起来。

“主意自然有。”我说,“不过我等此番行事,救虞衍乃是次要,首要者,乃是陆笈。虞松若动了陆笈性命,此事便闹大了。”

公子了然:“你要教那些刺客提早行事。”

“正是。”我说,“不过有一事,颇为关键,你须得答应我。”

“何事?”公子问。

“一应之事皆须得由我安排,你不可有异议。”

公子哂然。

“你安排之事我何时有过异议?”他说。

我不让步:“你答应便是。”

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我非答应不可?”

“正是。”

“你求我。”

我:“……”

见我瞪起眼,他笑起来,灯烛下,双眸流光。

心中忽而一荡。

我也看着他:“你要我如何求你?”

公子没答话,扬起脸,在上面指了指。

我面上一热,心想了不得,都会撒娇了。身体却颇为听话的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公子皱了皱眉。

“就一下?”他不满。

我嗤之以鼻,也昂起头:“又不是甚大事,我堂堂公主,亲你一下还不够?”

公子也嗤之以鼻:“这般说来,我岂非还要谢恩?”

我全无廉耻:“正是。”

他忽而将我搂过去,在我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未几,放开。

“谢恩过了。”他心安理得,“你求我的事,我便准了。”

我啼笑皆非,佯怒要挠他,他将我的手捉住。

“正事还未说完。”他说,“陆笈心思细密,要说服他,只怕还要准备一番。”

“说辞不难。”我说,“只消想清楚陆氏等的打算,自可水到渠成。”

他颔首,又道:“我等在他面前现身,若说碰巧将他救下,只怕过于牵强。陆笈非轻信之人,若他起了疑心,只怕反是不妙。”

我说:“你说他两年前在雒阳住过一阵,想来他也听说过我的事?”

公子一愣,似明白过来:“你是说……”

我笑了笑:“久闻陆氏常年供养神佛,在扬州城内外出资修建了不少宫观,想来全家上下皆虔诚之人。待我与那陆笈会上一会,必有好处。”

正午,太阳高悬。

海盐的码头繁忙照旧,船只排得密密麻麻,行人和拉着货物的车熙熙攘攘。

虞衍的船很好辨认,修得又大又豪气,一眼就能望见。

岸上,许多民夫正在往船上搬运物什,各色箱笼货物鱼贯而入,有条不紊。

几辆漂亮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上下来的人被仆婢簇拥着,正在话别。虞衍的面容与上回所见相较,似是瘦了些。他的妻子陆氏生得颇为端庄,一边拭着眼泪,一边与面前一个衣着贵气的男子说着话。

不必猜也知道,此人就是陆笈。

他与陆氏说了一会话,又与众人行礼作别,未几,与虞衍往船上走去。

就在即将登船之时,忽然,一个瘦小的民夫踉跄一下,手里抬的箱子翻了,几乎砸在了陆笈和虞衍的脚边上,里面的物什撒了一地。

“不长眼的东西!”后面的人见状,忙赶上来骂道,“走路也走不好!这箱子里的都是何管事的物什,早交代了要小心!”说罢,他忙将滚落在地上的两个红灯笼捡起来,向虞衍和陆笈不住鞠躬作揖,“我这兄弟昨晚喝了酒,不慎冲撞了二位公子,着实该死,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他穿得破破烂烂,虞衍看了看他,似乎不欲多计较,挥手将他喝退,继续往前走。

那人谢着恩,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物什一边絮絮叨叨继续咒骂,“就知道喝酒,何管事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桃叶渡远近闻名,渡口四周客舍酒肆林立,不乏蛮声百里的老店。故往来船只和客商若要落脚过夜,大多喜欢在桃叶渡留宿一宿。

虞衍亦不例外。路过桃叶渡时,虞氏的大船在江边停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