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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575)

我心中疑惑不已,在一处茶铺歇脚时,向店主人打听缘由。

“郎君不曾听说么?”那店主人道,“如今豫西的土匪,不是投了夏侯大王帐下,就是被夏侯大王的人清剿干净了。夏侯大王还放出话来,说颍川、襄城、汝南皆其管辖之地,但凡有人敢在三郡之内劫掠,他定不饶恕。”

我听着,不禁讶然。我上次出来的时候,夏侯衷还自称将军,如今竟称起了王来。

“哦?”公子在一旁听着,饶有兴味,“三郡如何算他管辖之地?莫非这三郡无官府?”

“官府?”店主人笑了笑,“这位郎君,听口音是雒阳人士?”

“正是。”

“郎君不知晓也难怪,不过郎君可曾听说半年前汝南王征讨夏侯大王之事?”

“听说过。”

“这便是了。”店主人道,“汝南王大败之后,夏侯大王的声势乃是水涨船高。原本官府的人见了他是喊打喊杀,如今却是不敢提了。不但不敢提,夏侯大王的人过来讨要粮草钱财,官府士绅皆双手奉上,全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这般情势,官府倒像是给他管事,这三郡岂非就是他管辖之地?”

公子看着他,颇有些好奇之色:“以足下之见,这夏侯衷算是匪类还是官家?”

店主人道:“匪类自是匪类,不过我等小民平日为生计奔波,官不官匪不匪无甚紧要。”说罢,他示意公子看旁边几席歇脚的行人,道,“郎君且看这些人,不是去各处探亲就是去做生意的,放在半年前,谁人敢无人结伴便大包小包走在路上?就连小店这堪堪够糊口的生意,从前也不知被贼人抢了几回。若非夏侯大王,我等如今还日日担惊受怕,郎君却说这夏侯大王是匪类还是官家?”

公子闻言,笑了笑:“此言甚是有理。”

没多久,店主人招呼客人去了。公子神色感慨,对我道:“这夏侯衷,看来倒是个能人。”

我说:“你也觉得他并非匪类?”

公子道:“你可还记得我等三年前从淮南回来,一路上亦有不少人谈起夏侯衷,皆称道之辞。民人不但无惧,反称之为王,可见心有所向,何谓匪类?”

我看着他,有些诧异:“你莫非想结交?”

“可结交最好。”公子道,“豫南三郡不久即为要冲之地,无论何人,欲入主中原,必与夏侯衷打交道。”

我想了想:“如此,各路诸侯可并非汝南王那般无用之人,夏侯衷要想活下来,只怕艰难。”

公子沉吟,微微颔首,没有说下去。

大长公主没有让我失望。

五日后,我们在陈县郊外一家驿馆里落脚的时候,正将马牵到马厩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看去,只见是个使者,看得出来赶得甚急,大冬天里都出了一头的汗。

他来到驿馆,就催促馆人换马,好继续赶路。

馆人似乎与他熟识,一边差着手下去换好马来,一边端上水给他解渴,道:“都快要到黄昏了,不若歇一夜,明日再送信不迟。”

那使者一摆手,道:“不可歇,我须得在城门落锁前入城报信,眼见着便要到了,这马偏偏跑伤了!”

馆人讶然:“何事这般要紧?”

“啧,大事。”那使者说着,压低声音。

我装作给马的水槽里添水,提着桶经过二人身边,从那使者的口中隐约听到“东平王”之类的字眼。不过那使者甚是警觉,见有人经过,即又拉着馆人到一边去,继续低声嘀咕。

我偷眼瞅了瞅馆人的神色,只见他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心中有了主意,我没有耽搁,朝公子使个眼色,招呼两个侍从离开了马厩。

“可惜听得不过只言片语,不知详细如何。”到了房中,公子皱眉道。

我说:“我倒是有一策。”

“何策?”公子忙问道。

我看向褚义:“你是豫州人?”

褚义不明所以,答道:“正是。”

“酒量如何?”

褚义笑笑:“尚可。”

程亮在旁边插嘴道:“甚尚可,都督身边的十几个弟兄,数他最能喝。”

我颔首,拿出些钱来,递给他:“今夜你去买些好酒,与那馆人叙叙旧。”

“叙旧?”褚义一脸愕然,“如何叙?”

“便说你一年前也来过这驿馆,如今故地重游,看他面熟,便请他饮酒。”

褚义仍有些为难,看看公子,又看看我:“可我与他叙何事?”

“不必叙何事,你便说说你甚想念家乡,此番是回去探亲的。可妻子都在雒阳,只好快些完事便回雒阳去。”我说,“切记,先客套些乡人之情,喝上两杯之后再说这些。”

褚义露出些了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