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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554)

“竟有这般事?”公子讶然,面色变得不悦。

“你从不告知我。”他说。

我料得他会说这话,忙解释道:“他们父子二人已许久不曾与我往来,说了你也不认得。他们家在益州,常年行商,也熟悉道路,且颇重情义。将淮南之事托付他们,乃是最上之策。”

公子狐疑地看着我。

“你说这位曹叔是行商之人,还有商队。”他忽而道,“财力应当不差?”

我想了想,点头:“应当不差。”

“既如此,又待你情深义重视同己出,怎为见他来桓府为你赎身?”

我哂然。

公子这脑子,如今弯弯道道也是不少。

“他本想为我赎身。”我说,“不过他找到我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许诺将我放奴。且那时朝中之事正紧,大长公主要我出谋划策,就算他上门去提,大长公主也不会应许。”

公子微微颔首,却看着我,意味深长:“这些事,连你这叔父都知晓,却瞒着我。”

我:“……”

“那是从前,现在不是说了……”我讨好地笑。

公子不与我计较,道:“你怎知他在雒阳?”

我说:“他大概不在雒阳,不过我可托人给他传信。”

公子道:“如此,你寻他之时,须带上我。”

我有些犹豫:“你……”

见公子又要变色,我知道这时惹他不起,忙哄道:“知道了,我带你去便是。”

公子看着我,这才缓下。

“以后你的事都要告诉我,不许再瞒。”他说。

我心想,全告诉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嗯。”我应一声。

公子却以为我在敷衍,看着我的眼睛:“不愿?”

我忙说:“知道了,都告诉你。”

公子终于露出微笑,看着我,片刻,却又忽而皱了皱眉。

“你不是要恢复真名么?”他扯扯我唇上的假须,说,“日后还这般易容?”

我说:“日后有日后的计议,若似昨夜那般行潜伪之事,自然还须易容。”

“平日呢?”公子道。

我问:“甚平日?”

“比如,见到我父母。”

我愣了愣。

“霓生,”公子道,“你我本是光明正大,不须遮遮掩掩。日后与我一起到了他们面前,你也不必乔装改扮,无论他们还是别人,心中如何作想,皆与我二人无干。”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赧然,心头却甜滋滋的。

“可他们若骂我不知廉耻勾引了你怎么办?”我眨眨眼。

“谁骂你,我就骂他。”公子即刻道。

“雒阳那些名流,恐怕会从此不认你是名士。”

公子嗤之以鼻:“谁要他们认?”

我叹口气:“安康侯大公子的字稿近来已经涨到了一字三百钱,你的字稿,只怕会被连一字十钱也卖不上。”

公子显然有些错愕,但目光一闪,即刻道:“卖不上就卖不上,你不是说攒了许多金子,将来要养我么?”

这话倒是在理,我笑逐颜开。

说起钱的事,我精神起来,想了想,道:“元初,海盐那边我们可努力些,解决了凉州的钱粮,北海郡里的赏赐和岁入就不必动了。”

“不动?”公子道,“留来做甚?”

“自是将来带走。”我无限憧憬,“那些钱财虽不足给凉州养兵,但可供你我一生衣食无忧。”

公子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却忽而看着我:“哦?如此说来,却是我养你?”

我一愣,似乎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我养你。”我嘴硬道,“你的便是我的。”

公子没有反驳,无奈一笑,黝黑的双眸映着天光,仿佛藏着星星。

没多久,侍从来禀报,说渡口快到了。

公子应下,起身来,说他要去安排上岸的事,让我自己在这里准备准备。

我应下。

看着他出去,心中陶陶然。

先前我跟着他上船时,虽然高兴,但终究还是放不下淮南那边的事,难免纠结。但现在,我心中如同拨云见日,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至于物什,倒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从皇宫中出来本是一身轻装,没有行李,除了带点糗粮和钱财,别的没什么好拿。

正当我哼着小曲收拾着东西,门上响了一声,我以为是公子又回来了,忙转头去看,却见又是个侍从。

他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告诉我,说皇帝要见我。

我讶然,问:“圣上寻我何事?”

“我也不知。”那士卒道,“圣上只让小人来请你过去。”

我不解其意,只得跟着去到皇帝的船庐里。

太后在隔壁歇息,那船庐里只有皇帝一人,坐在船庐的窗边,似乎在观看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