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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553)

公子道:“昨夜结盟之后我亦想过此事。凉州虽归附秦王,但首要之事,仍是护卫圣上和太后,凉州兵马须独立于秦王操纵之外方可自行其是。而秦王一旦把持钱粮,此计定然步步落空。桓氏则不然,势力在谯郡,就算拉起兵马,亦无法越过秦王攻来凉州,与之周旋仍有余地。故两害相权,仍是向桓氏求助为上。”

我了然。

其实就算公子向秦王讨要钱粮,只怕也无法全然满足。秦王目前的地盘,与凉州一样,皆是边陲,物产贫瘠。秦王的人马皆半兵半农,有事征伐无事屯田,多年下来才积攒下些家底。将来一旦举兵,府库将迅速减耗,为保后勤,秦王早已经在着手节俭囤积之策。如今多了凉州这么一张大口,秦王就算愿意贴补,也不会给得太多。细想下来,最好的办法,仍是自给自足。

我笑笑:“其实你有许多钱财可用,只是你未想到罢了。”

公子愣了愣,忙道:“怎讲?”

我说:“你忘了柏隆。”

“柏隆?”公子看着我,诧异不已。

“正是,”我说,“海盐的官办盐场,如今都在柏隆手中,盐利半天下,海盐的产量又是吴郡诸县大头,以海盐的盐利支撑凉州军费,绰绰有余。”

公子目光动了动,随即皱起眉:“可柏隆不过是县长,头上还有郡州各级管束,他如何挣脱。”

我有些欣慰。公子现在到底是变得务实了,听得这手段,首先问的是可行不可行,而非正派不正派。

“那是现在罢了,”我说,“待东平王倒台,便大不一样。”

“怎讲?”

“圣上藏在凉州,天下无主,诸侯必群起争位,各地成割据之势,原本朝廷体统便崩溃不存。柏隆在海盐已经暗自练起了县兵,便是为应对这般局势。海盐虽地处偏僻一隅,但有险峻可守,只消阻断要道,便可成割据之势。”

公子道:“可你先前告诉过我,那些盐场已老旧不堪,盐工懈怠,以致量少质劣,柏隆还须靠虞氏的私盐才能凑足十万担。以当前盐价,只怕就算拿出十万担,也不足以填补凉州财库。”

我说:“其中症结,不过是在徭役之制。制盐乃苦役,民人无偿受征,自敷衍了事。若效仿虞氏等私盐大户行以募工之制,凭官府手中的上百盐场,莫说一年十万担,便是二十万担也能拿出来。”

公子沉吟:“而后又当如何?”

我说:“将来生乱,盐政必然瘫痪,我等掌握盐源,便如手握财源。凉州所需钱粮布帛,皆可以盐交易。此事唯一的难处,乃在于获利之后,如何运往凉州。扬州至凉州毕竟遥远,将来一旦生乱,各地割据,只怕路途艰难叵测。”

公子听得这话,目光闪动。

“凉州地处偏僻,无论从何方输运钱粮,皆有此虑。”他说,“霓生,你先前向秦王献计,教他与吴氏、陆氏联合。吴氏陆氏亦扬州高门,要将钱粮送到秦王手中,亦与我等一般处境。”

我听得这话,讶然,“你是说……”

公子淡淡一笑:“秦王不是说了,我等如今是一家,当匡扶天下共举大业。既是一家人,怎好见外?”

第239章 字谶(上)

我听得这话, 诧异不已。

“你要经过秦王?”我皱皱眉,“恐怕他不会愿意。秦王与你结盟, 打的本就是将凉州兵马收入帐下的主意, 岂肯放你私肥自强?”

公子不以为然:“若凉州私肥自强对秦王不利, 他自会大加阻挠,反之则不然。”

我不解:“如何反之。”

公子想了想, 却道:“此事言之尚早, 可日后再议。”说罢,他看着我, “如你计议, 我不去向桓氏求助,那么便须得往海盐一趟。”

我颔首:“正是。”

“你呢?”公子问,“你这边打算如何?回淮南么?”

我说:“淮南尚不急,我须得先回雒阳。”

“雒阳?”公子讶然,“为何?”

我说:“益州离扬州路途遥远, 我要将田庄中的人口物什转移,须得帮手。”

“帮手?”公子问, “你要找谁?”

我说:“一位长辈。”

“长辈?”公子疑惑不解, “你还有甚长辈?”

我看着他, 不禁讪讪。

我从来没有向公子说过曹叔。

这不是我故意隐瞒,他们之间本无来往, 且祖父和曹叔做的那些事, 以及三年前我和曹叔做的那些事, 至今仍是秘密, 公子不知道为好。

如今公子既然要与我一道行事,便也要与曹叔父子打交道,自不必刻意隐瞒。

不过前面的事与公子仍没什么关系,我不打算提及,只挑着简要之处,向公子坦承了曹叔和曹麟与我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