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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480)

秦王似乎对我的无礼全然不在意,继续写了几个字之后,道:“这是河套来的急报,拓跋彦甚是不安分,得了漠南便想要河套,趁着秋凉打劫来了。”

这话没头没尾,也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我狐疑地瞥他一眼,淡淡道:“是么。”

秦王没答话,少顷,抬起头,往门外唤了一声。

先前那个姓薛的老内侍走进来,向秦王一礼:“大王。”

“呈膳吧。”他说。

内侍答应一声,退下去。

“你是打算站着用膳还是坐着用膳,”他又写起来,一边写一边道,“从前可不见你这般规矩。”

我不由地在心里翻个白眼,四下里看了看,在下首的案前坐下。

没多久,几个内侍入内,将饭食送入室中。

秦王停了笔,将手中的文书看了看,让薛内侍用木函封了,又交代了两句。

薛内侍答应了,捧着木函走了出去。

秦王起身,在我对面那摆满了食器的案上坐下来。

“方才那位是内官薛弼,你日后但有日常起居之事,告知他便是。”秦王道。

我看着他,疑惑道:“我日后都要待着这宅中?”

“不尽然。”秦王道,“看孤心情。”

我:“……”

“你还未说要我来此做甚。”我冷冷道。

秦王看着我,颇有些意味深长。

“不做甚,”他不紧不慢道,“三年不见了,看看你。”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听得这话,我仍忍不住怒起。

“是么。”我冷笑,“殿下费心了。”

秦王唇角勾了勾。

他一手倚在凭几上,神态闲适:“你必是在想,孤怎知你在元初身边。”

这话正中我心思,不过我不打算在他面前露怯。

“这岂用得着想。”我说,“自是细作之力。”

秦王却是一笑。

“孤在你眼中,便是如此无能,须得凭细作成事?”

我看着他:“难道不是?”

秦王道:“你行事一向诡诘,不过有时未免托大。你可记得石越?”

我心中似被动了一下,倏而警醒。

“石越说,他曾遇到一个奇人,叫阿倪。此人自称是冀州清河人,有一身巧技,且打斗了得,带着他越狱脱身,乔装改扮,如出入无人之境。后来此人跟随黄遨逃亡,有人说看到他是官军的人,但无凭无据,黄遨死后,此人亦再无踪迹。”

“哦?”我知道不能上他的当,神色自若,“如此说来,这石越是黄遨手下,不想殿下除了串通鲜卑,还串通反贼。”

“黄遨死后,乱党四散,拿住一两个问话有甚为难。”秦王道:“还有一人,叫方茂,你可记得?”

我想了想,全无记忆。

“你不记得亦在情理之中,”秦王道,“他是先帝行营中的狱吏,在邺城时,专司看押黄遨。黄遨羁押在邺城的那夜,他本要彻夜看守,却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时,他以为误了大事,匆匆去到狱中,看守却说他昨夜在狱中几乎留了整晚,将近凌晨才离开。方茂甚是不解,仔细再问,见到他的人却是有好几个,每人都说那确是他无疑。”

我笑一声:“如此说来,天下真有健忘之人。”

秦王没理会我的话,道:“此事唯一可行的解释,便是有人易容冒充了方茂。且此人必是深谙其道,从下药到易容,可做得出神入化,全无破绽。”说罢,他看我一眼,“孤听到此事时,只觉这行径甚是熟悉。普天之下,孤只知晓一人可行此术,那便是你。”

我不置可否,道:“故而殿下便使计将我逼了出来。想来这上谷郡里当真无聊得紧,以致殿下还能这般挖空心思对付我。”

“也不算挖空心思。”秦王道,“你不是说你生是元初的人死是元初的死人么,孤想着不逼白不逼,不想你竟真的跳出来了。”

我一愣,登时气结。

第203章 契约(上)

“殿下妙算。”我讽刺说, “如今我来了,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何言处置。”秦王道, “可还记得孤三年前说过的话?孤要的, 不过是你的辅弼。”

我说:“殿下现今所据疆域, 自辽东到河套大片河山, 普天之下唯朝廷可比肩。且殿下谋士众多, 我一介女子,还可辅弼何事?”

秦王道:“在孤眼中, 贤才无论男女。至于疆域, 孤现下处境如何,你当比别人知晓更深。”说着,却瞥着我,不紧不慢, “你倒是说说, 孤要你辅弼何事。”

我心里嘁一声。

这人总爱拐弯抹角,一点也不直爽。

“殿下经营多年,如今府库充盈,兵强马壮。然囿于边疆, 终非长久之计, 殿下要往前一步,唯有图王霸之事。”我说, “殿下这般辛苦将我找来, 无非是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