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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459)

昨日,我或许真的就差那么一把劲……

“在想何事?”公子的声音忽而在旁边响起。

我抬眼,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假正经。

“无事。”我一脸人畜无害。

“霓生,”公子道,“你可教我多做些这家务之事。”

“为何?”我问。

他神色颇是遐想:“将来你我到了乡下,我闲暇之余,便可做做这些。”

我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隐士闲暇燕居,或写字看书,或吟诗作赋,哪里有做家务的?”

公子不以为然:“写字看书吟诗作赋,我在雒阳难道做不得?若归隐也总做这些,还归隐做甚?你也说过那些人名为归隐,实则为出仕积累人望,用心不纯。我既要归隐,便是真归隐,必不与那等俗人同流。”

我看着他,莞尔:“好啊。”

心底飘飘然,又开始幻想。

等到那时,他就再不能装什么礼不礼的。我就可以天天跟他叠衣服,从天黑叠到天亮……咳咳……

有公子帮忙,榻上很快便收拾齐整。

他将新买的衣裳拿去给仆人浆洗,用过午膳之后,又与我收拾路上要用的各色物什。

从前,这些都是我做的。无论去何处,都是我来将所有的用物准备好,公子从不需操心。

看着我将那些日用之物分门别类摆出来,公子露出诧异之色:“要收拾这么多?”

我说:“那是自然。雒阳和北海之间,来回须得一两个月,路上只有你我二人,到了乡野之中,许多用物就算想买也无处可买,自当先备好才是。”

公子了然,坐在一旁好奇地看了一会之后,跟着我四处张罗,还自作主张地拿着这个那个,问我是不是要带上。

“霓生,”收拾了一会,他忽而道,“你从前可觉得我甚难伺候?”

现在也挺难的。我心想。

“怎会?”我微笑,说着,指指不远处,“那架子上的巾帕拿来,路上可用。”

公子应一声,去将巾帕取下。

我看着他的身影,瞬间,有了些肖想。将来我和他远离雒阳浪迹天涯,就算不要仆人伺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可以寻一处安静的乡野,搭一间海盐那样的小屋,只有我和他住在里面,做什么都在一起……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时,青玄走了进来。

“公子,”他禀报道,“子泉公子来了。”

我和公子皆讶然。

“哦?”公子正待再说,忽而听到外面传来桓瓖的声音,“……为何要在前堂等候?我倒要看看元初在做甚。”

屋内的人皆一惊。

公子看向我。不待他说话,我已经起身,快步走向内室。那里有一扇窗,通到院子里。

我将窗推开,从窗台跳到屋后。

脚才落地,我听到桓瓖已经走进了屋里,说话的声音一贯玩世不恭,带着不满:“我要来给你送行,你倒好,连内院也不让进。”

公子声音平静:“我正收拾物什,室中凌乱,不好待客罢了。”

“你何时竟学会跟我客气起来。”桓瓖不以为然,“都收拾好了?”

“快了。”公子道,“还差些。”

“怎要你亲自收拾?”桓瓖似乎将四周环顾了一番,“青玄呢?”

“我的物什我自会收拾,何须经他人之手。”说罢,他大约怕桓瓖留在室中看出更多端倪,吩咐青玄备茶,引他到书房去坐。

我听着他们说话,也跟着挪动脚步,顺着墙,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外面。

“怎突然要去北海?”待得二人坐下来,只听桓瓖道,“这般匆忙,若非我方才去见伯父,还不知此事。”

公子道:“也不算匆忙。雒阳反正无事可做,那边我还未去看过,散散心也好。”

“散心?”桓瓖有些意味深长,“此二字从你口中出来倒是新鲜。你每每出远门,不是赴任便是征伐,可从未听你说说过要散心。”

“凡事总有头一遭。”公子淡淡道,将话岔开,“营中今日无事么?你去见我父亲做甚。”

“伯父那边的都是正事,比营中那些鸡毛蒜皮可要紧多了。”桓瓖道。

公子讶然:“哦?”

“怎么,你未听说么?”桓瓖问。

公子不解:“听说何事?”

“便是谯郡之事。”桓瓖说着,压低声音,“伯父让我过去一趟,从部曲中挑选堪用之人,训练私兵。”

我讶然。

公子亦惊诧不已。

“他要养私兵?”他问,“为何?”

“还能为何。”桓瓖笑一声,叹口气,“你看如今这世道,先帝驾崩之后,沈氏便什么都不剩了,何况桓氏?虽周氏和东平王那匹夫暂时将我等留着,可难保日后不生事。桓氏上下数百口人,总要想些自保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