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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440)

而此番,宫中准备得匆忙,只得先行发丧,新帝登基的嘉礼则要到明日。

大长公主和桓肃走了之后,我和公子回到他的院子里。

院门关着,在公子的严令之下,除了青玄,无人敢进来。于是,我尽可放心大胆的和公子一道待在书房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在案前看书写字,我在旁边陪着。

当然,也有不一样。

比如,我可以捣乱。

在海盐的时候,我和公子刚刚定情,各自都羞涩得很。虽然那时候差点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举,但更多的时候,我紧张得像个将被处刑的犯人,全然做不到自然发挥。

而到了邺城之后,我虽然与公子共处一室,但一来他忙得时常不见人,二来我有事要做,三来闲杂人等不断,四来我还易容成了一脸络腮胡的汉子。无论我还是他,都实在无法做些什么出来。

而现在,我终于大有可为。

如我无数次梦想中的一般,在公子看书写字的时候,我走过去,将身体跟他靠着;或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或者,干脆从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看他写字。

这自然对公子造成了很大妨碍。因为我动这动那,过了午后,他的书仍停留在前面几页,写的字也成不了一幅,总有那么两三个字是歪的,像模仿拙劣的赝品。

当然,这其实不能算是我的原因。因为当我靠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比如伸手过来,抚抚我的头发,捏捏我的脸,甚至突然将我揽过来,在我的颊上亲一下。等我没出息地红了脸,他却笑笑,将我送开。

我心底虽然觉得受用无比,但还是有些郁闷。

在我的想象中,公子看书写字时总是认真冷静,那端正而一本正经的样子,才让我心旌荡漾。所以,这般时候,我就是那个企图犯罪的妖精,尽情享受调戏他的情趣。

但真正实行之时,全然不是如此。

公子写着写着,突然指着纸上说:“这个字如何?”

我正在研墨,闻言凑过去看。就在我靠近之时,公子突然贴过来,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啼笑皆非,他却一脸得志,继续提笔写字。

我这才发觉,妖精是公子,那个被调戏的傻瓜,是我。

正当我立志拿出云氏后人的宏图大略来扳回一城的时候,青玄来禀报,说沈冲来了。

我和公子都有些意外。

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不过这般非常之时,沈冲和公子一同再度丢了官,他上门来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公子道:“请逸之在前堂等候,我自去见他。”

青玄应下,正要出去,我将他叫住。

“表公子平日来时,你也是在前堂见他?”我向公子问道。

公子道:“不是,就在书房。”

我说:“如此,表公子平日前来,你都是在书房见他,今日破例,反倒惹人生疑。你不若照旧在此见表公子,我回避便是。”

公子思索片刻,颔首:“有理。”于是吩咐青玄去请沈冲入内,我则离开书房,往院子后面而去。

不过我知道公子从书房里无法看到那假山后的梯子,所以我装模作样地走开之后,并没有乖乖回到那院子,而是绕到书房后的窗台下。

不出意料的,没多久,我就听到了沈冲和公子在里面说话的声音。

沈冲的确是来跟公子说辞官和朝中之事的。

沈延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沈冲辞官的消息,颇是恼怒。可没多久之后,大长公主和桓肃请他去了一趟桓府,再回来时,沈延突然对沈冲的行径大加赞赏。

“听说早晨之时,大长公主与桓公都来过?”沈冲问。

“正是。”公子道。

“想来他们与我父亲说通了。”沈冲苦笑,“你可知大长公主和桓公来见过你之后,去了何处,”

公子问:“不知。”

“去了宫中。”沈冲道,“你猜他们去做甚?”

公子问:“去探望沈太后?”

“不是,去见皇后。”沈冲道,“他们以我二人之事,向皇后告罪,乞求宽恕。”

公子并不惊讶,道:“皇后如何说?”

“皇后言语颇为宽和,不但没有斥责,还出言抚慰。”沈冲道,“我今日还听到了另一事,周氏要废除先帝从各国增贡之举,各国进贡,仍是原来之数。

“哦?”公子的声音诧异。

我也讶了一下。

“当是东平王的主意。”沈冲道。

“不止。”公子冷冷道,“这是所有宗室的主意。”

这话确实。

新帝虽还未登基,但不会有人怀疑,日后的朝廷将是周氏主事。然而周氏本身却根基甚浅,周后要站稳脚跟,必定要向外寻求倚恃。从此事上看,她选择的,无疑是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