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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34)

可惜南阳公主今年才十三岁,皇帝一直未许议婚。沈延的算盘不过一个等字,待公主议婚之时为沈冲求娶,到时有太后保媒,当不会落空。

此事我早已知晓,对我而言倒是无甚所谓。天底下没有人会想跟公主争郎君,即便那是夙暗恋的梦里人。

我不是偏执之人,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打算。反正我过几年之后便要离开,在这之前,我只想专心致志地把他看个够,当然,若有时机,发生些什么更好……将来天各一方,我在乡间就算每日淡出鸟来,晚上也有美梦可做……

我瞥一眼大长公主,只见她听着沈延与太后说话,喝着茶,似笑非笑。

正好,我还知道,对于南阳公主,桓肃和大长公主恰好也有所打算。

公子虽至今不曾定亲,但如果说主公和大长公主全无考虑,那是不可能的。桓肃和南阳公主的舅父新野侯陈衷一向有来往,而桓府中的仆婢们在私下里也早已传得有眉有眼。公子配公主,众人每每说起时,无不艳羡慨叹,男默女泪。

沈冲无奈,对太后道:“姑祖母怎只说我?元初也未定,姑祖母也该操心操心他。”

太后嗔道:“你休得来替你父亲障眼,元初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众人欢笑不已。

“姑祖母有所不知,就连我也总被人问起三表兄定亲不曾。”说话的是沈冲的妹妹沈嫄,她瞅着公子,笑得娇俏,“可三表兄总不理会。”

公子弯弯唇角,不置一词。

太后道:“不理会乃是正经。婚姻乃父母做主,岂有私相授受之理。日后再有人撩拨你,你便用这话回绝,堂堂闺秀,切不可胡乱生事。”

沈嫄吐吐舌头,红着脸应了声。

太后说罢,她却转向大长公主:“虽说元初不可二十五岁前成婚,然早些议亲定下又有何妨?该操办了。”

大长公主放下茶杯,缓声道:“此事,我与伯敬亦曾商议,仍觉得过早,还是过两年再议。”

太后颔首:“也好。”

*****

在宫中逗留整日,回到桓府时,已是夜里。

公子那宝贝的青云骢近日食欲不振,他刚回府,便去了马厩。我则回到房中,为公子预备一应洗漱安寝之事。

可才进门不久,大长公主院中的人来找我,让我过去一趟。

我不知何事,只得跟去。

大长公主和桓肃居住的庭院甚是漂亮,雕梁画栋,便是夜里掌着灯,也能看出园景如画。这府邸说是桓府,其实该叫大长公主府。伺候她的人如宫中之制,内官家令一应俱全,皆宫人服色。

后堂里,只有大长公主一人。她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正闭目养神,两个侍婢正给她捏肩捶腿。

我进来之后,好一会,大长公主才睁开眼,微微抬手,让左右退开。

“元初可歇息了?”她从内官手中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问道。

“禀大长公主,”我说,“公子还未歇息,奴婢来之前,他去了马厩。”

“这般夜里,他去马厩做甚?”

我说:“那青云骢近来有恙,公子甚是牵挂。”

大长公主淡淡地应一声,看着我,莞尔一笑,让内官给我赐座。

“云霓生,”她不紧不慢道,“元初此番安然归来,你确有大功。”

我知道她后面定然有话要说,谦道:“奴婢不敢居功。”

“有功便是有功,有甚可谦逊?”大长公主的声音和缓,“今日我唤你来,乃是想问你一事。”

我没有言语,低眉顺目地等着她说。

“你可想留在公子身边?”

我愣了愣,不解其意。

“奴婢自入府以来,一直侍奉公子,从未离开。”我挑着周全的话应付道。

大长公主一笑:“我说的留下,乃是将来。今日太后所言,教我想起此事。元初虽未成婚,不过他毕竟是大人了,纳妾侍也无可厚非。元初自病愈之后,身边侍婢唯你最是亲善,我与主公都看在眼里。元初喜欢之事,只要不坏,我向来不阻拦。你若有此意,我可为你成全。”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我一个奴婢,他们要我如何,下令便是,从来不须多此一举来问什么意愿。

我忙道:“公主误会。公子仁厚,待我等奴仆从无苛责,所谓亲善,亦非奴婢一人。公子天人之姿,奴婢得以服侍公子,已是感恩不尽,岂敢奢望高攀?望公主明鉴!”

“哦?”大长公主却道,“我听闻在石燕城时,元初与你同乘一马,可有其事?”

拐弯抹角,原来是试探此事。我心里了然。

“确有其事,”我说,“那是公子之令。”

大长公主道:“我说的便是公子。”

我说:“公主有所不知。当时公子急于返回遮胡关,可战乱之下,奴婢坐骑不见了踪影。彼时城中马匹紧缺,实难以寻觅,公子故而令奴婢同乘。奴婢铭记公主嘱托,思索战事初定,但危险仍存,奴婢既是要护公子周全,同乘亦不为过,故而听从。当时表公子亦在场,可为奴婢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