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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283)

众人闻言,皆露出诧异之色,不由地又往那龙榻上望去。

我心想,豫章王虽看着忠厚,也是个老狐狸。演戏演上手了之后,胡诌起来当真全无异色。

宁寿县主却是神色一变,道:“父王不可去。”

“为何?”豫章王问道。

“秦王这般无礼,必是有诈。”宁寿县主道,“梁王还在秦王手中,若父亲前去,秦王再将父亲扣下,宫城之中便无人可抵挡。”

“就算他不将孤扣下,五万人攻来,这宫城莫非便可抵挡?”豫章王反问。

宁寿县主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

“此乃圣上之意。”豫章王道,看着她,神色严肃,“孤离去之后,豫章国兵马便由你执掌。你已是大人,万事须得稳妥。”

宁寿县主望着他,少顷,咬咬唇,答应下来。

豫章王不再多言,令人去备仪仗,准备出宫。

我紧随其后,才走出殿前,忽然见一人匆匆来到,却是公子。

“霓生。”他风尘仆仆,走到我面前,“秦王要见你?”

我颔首:“正是。”

他看着我,片刻,又看了看正往仪仗而去的豫章王,神色沉下。

“你要去?”他问。

我说:“正是。”

公子正要开口,我打断道:“公子怎来了?长公主那边如何?”

他说:“我按你的意思,将圣上之事告知了母亲,母亲已经回府。”

我知道他言下之意,便是长公主已经着手行事,颔首。

“还有一事,我刚刚才得知。”他说,“太子妃不见了。”

我讶然。

“怎会如此?”我问,“皇太孙呢?”

“皇太孙仍在范少傅宅中。”公子道,“逸之已经亲自去寻找。”

我沉吟,不料一事未平又起一事。

“太子妃不见,而皇太孙安好,可见是太子妃自己走的。”我说,“若是有人要下手,不会只对付太子妃而放过皇太孙。”

“我亦是此想。” 公子说罢,似乎无意在此事上多费口舌,看着我,皱起眉,“秦王为何要见你?你与他无多交往,莫非他知道了你在宫中的举动?”

我不能告诉他我跟秦王的过往,只得讪讪,道:“或许。”

“我随你去。”公子随即道。

我摇头:“不必。”

“为何?”公子问。

我说:“公子须得在宫中守着圣上,等圣上醒来。”

“圣上?”公子不解,“圣上不是已经醒了?”

“又昏睡过去了。”

公子:“……”

“公子,”我不与他解释许多,道,“待得圣上醒来,对先前醒转临朝之事,必是无所记忆,公子须得将如今形势告知圣上。”

公子愕然,片刻,目光一动。

“那什么移魂之事如何解释?”他问道。

我眨了眨眼:“公子如实说便是。圣上这病可治好,乃是上天显灵。圣上一代明君,承命于天,有神灵护佑,岂非可喜可贺。”

公子:“……”

他脸上仍有犹豫之色,看着我:“可你那边该如何?秦王召你去,恐怕非善意。”

我说:“只要圣上安好,秦王就算有歪主意也无可奈何。公子若想将我保全,才更该好好守在圣前。”

公子看着我,少顷,颔首。

“你多加小心。”他说,“若他敢对你不轨,我定然去救你。”

我心中一热,看着公子,笑了笑:“如此,全靠公子。”

秦王的落脚之处,就在□□。

那里离南门本就不远,站在皇宫的城墙上,能够一眼望见。上百随从,护卫着豫章王和我出了南门,没多久,那数月前才见过的府邸又出现在了眼前。

它建成以来,只怕从未像今日这般风光。

虽那看上去多年不曾翻新的大门和屋瓦仍是先前所见的模样,但街上的军士和门前森严的仪仗,比入宫所见还要吓人。

其实从宫门出来,一路所见,皆是秦王兵马。路上,我留心观察,甚为吃惊。

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与内宫的守卫隔着数丈对峙,却毫无咄咄逼人之态;官员出入,亦不加阻拦,反倒是内宫这边颇为紧张,奉豫章王之命,不许闲杂人等入内。秦王带来了数万人,自须得安顿之所。我从内宫中出来,只见那些兵马沿街驻扎,有的地方还搭着帐篷,却与民人相安无事,并未见有强征民宅的迹象,街上行人来往,亦是自如。

兵匪兵匪,实际上许多地方的兵马,与土匪也不过一线之隔。就算是王师,行伍开拔驻扎时,也一向免不了扰民之事。而将官们则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事端闹得十分大的时候才会真的祭出军法。故而无论何处的民人,见得有别处兵马来到,总会先躲起来自求多福。而如今雒阳城中所见的这般和睦之态,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从未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