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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264)

我忙将那锦帕捂着嘴,咳了好一会,眼泪都出来了才止住。

“公子怎敢对宫正这般胡说?”我哭笑不得。

“这怎是胡说?”公子道,“且这些什么命理之论,不就是你教的?”

我无言。

他说得对,这些鬼话的确就是我教的。公子真乃人才,别人上我的当都是上了就算了,唯有他还懂得举一反三,倒打一耙。

虽是无奈,但我却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停不下来。

公子看着我,亦笑,却反问:“我说得不对?”

“对。”我好不容易收住,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替他将褥子捂好,道,“公子说得都对。”

公子露出满意之色,目光熠熠。

“霓生。”过了会,他的神色忽而变得认真,“等过了年节,我便搬出去。”

我一愣,看着他:“搬去何处?”

“何处皆可。”公子道,“去买一处宅子,收拾收拾便可离开。”

我问:“可公子何来钱财?公主和主公必是不愿,若不让公子动府库,如何是好?”

公子道:“我与逸之说过此事,他愿借我。散骑省的俸禄不差,过得不久我便可还上。”

我无语。此事他虽然一直在说,但我总觉得定然远得很,不想他在自己都已经打算好了,还把沈冲也拉下了水。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我总以为我对公子已经足够了解,可他仍然能时不时地做出些事来,让我刮目相看。

“可公子的仆从怎么办?”我说,“公子平日用惯的人,若长公主和主公不愿放,公子也带不走。”

“多余的人不必。”公子道,“有你便是了。”

我怔住。

公子看着我,目光深深:“霓生,你说过会陪着我。他们就算不肯放,我也定要带你走。”

心中倏而“砰砰”地跳了起来。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一切似乎凝固在瞬间,我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不由地转开眼睛。

正在无言之时,门上响起一阵急促的叩响,有人道:“元初!”

是桓瓖的声音。

我和公子皆是一愣,回过神来。

公子随即下榻,去开了门。

“元初。”桓瓖走进来,风尘仆仆,鼻尖被冻得发红,却是神色兴奋,“方才明秀宫那边传来消息,梁王动手了!”

梁王的确没有久等。

就在亥时,在明秀宫担任戍守的右卫殿中将军陈复突然将各处宫门封堵。

梁王亲自来到驻在明秀宫附近的北军营中,拿出一份太后的诏书,对三部司马道:“皇太孙遭中宫陷害,今无罪而受诛于慎思宫!太后令我等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赐爵关中侯。不从,诛三族!”

右卫将军许秀随即带头呼应,而梁王的三个儿子早已以高官厚禄为许诺,笼络了北军中的大批将官,这些人亦跟着许秀鼓噪,未几,众人皆顺从于梁王。

此时,明秀宫中早已落锁,人们大多已经睡下。陈复与手下将宫门开启,梁王率兵马两千长驱直入,宫中的人惊醒之时,叛军早已杀了进来,庾茂等效忠皇后的卫士虽奋战,但奈何明秀宫无险可守,不久即溃败开去。

“皇后如何了?”公子紧问。

桓瓖露出可惜之色:“跑了。”

我和公子皆惊诧:“怎会跑了?”

“详细不知。”桓瓖道,“来人只说事发之时,皇后恰好与庞圭等议事。那殿中除了内卫,还有庞圭的府兵数百。皇后甚为多疑,恐内卫似倒荀时一般反噬,总觉明秀宫非妥当之处,今日黄昏时,令庞圭将庞府兵马领入了明秀宫,以防万一。”

我心中不禁赞叹,好个皇后,竟能算到这一步,倒是有先见之明。

“而后呢?”公子紧问,“可知她逃到了何处?”

“不知。”桓瓖道,“使者急着回来报信,等不得打探许多。只说皇后、庞圭及平原王带着人马往西北去了。”

“慎思宫。”这时,我说。

公子和桓瓖即看向我,神色惊疑。

“你怎知?”公子问。

我说:“庞氏如今势力全在雒阳城中,慎思宫最是坚固。明秀宫生乱,皇后首要之事乃是自保,寻一处落脚之处站稳,再号令手下兵马与梁王一战。那慎思宫虽出了昨夜之事,兵马却仍在鲁京手中,可凭借防御之利拱卫皇后。而雒阳仍有皇后笼络的大批党徒,就算梁王一时突袭得逞,只要皇后与平原王性命无虞,便可成对峙之势,仍可一战。”

“对峙之势?”桓瓖一笑,道,“这般说来,岂非要我等来引路,教梁王收拾皇后?”

我知道他的意思。

慎思宫那暗渠,如今仍然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不想峰回路转,竟又要往那上面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