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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25)

唐安亦在出征军士之中,他看到我,凑过来笑嘻嘻问道:“霓生,他们都让我来问问,你说的那顺则为福,功利加身,可就是应在今夜?”

我说:“此乃天机,说破不灵。”

唐安忙打一下嘴,念道:“尊神莫怪尊神莫怪。”说罢,赔笑走开。

我本以为以沈冲性情沉稳些,必也跟我一样主张据守不出,没想到,他也主张去偷袭秃发磐。

“元初所言有理。”沈冲道,“秃发磐一路设下这般圈套,必是以为遮胡关十拿九稳。我等趁夜突袭,必可攻其不备。”

我说:“可我等才八百人,鲜卑人两万众,何以得胜?”

“八百?”这时,公子忽而道,“谁说我等只有八百?”

他目光灼灼,踌躇满志。我看着他,愣了愣。

公子和沈冲最终没有听我的。

商议之后,三人决定留下桓瓖守城,公子与沈冲率兵偷袭。

一个人都没杀过的贵公子,一个国子学助教,要去偷袭一个身经百战的首领,我觉得他们是中了邪。但经过方才的守城之战,包括沈冲在内,所有人都如赌场里的疯子一般,两眼放光,拦也拦不住。

本地军士中,不乏会说鲜卑语的边民,也有熟知石燕城地界的向导。将官从鲜卑俘虏口中问出了秃发磐所在。石燕城乃是诱饵,他不在城中,而是亲自领兵,隐匿在石燕海附近的苇海里。

“霓生,你见过战场么?”准备出发时,公子突然问我。

我说:“公子何有此问?”

公子道:“方才城下那般杀戮场面,你似不曾怕过。”

我笑笑:“公子也在此,我有甚好怕?”

公子看上去很是受用,却又问:“还有一事,你怎知那地道?”

我未料他会突然问起这个,道:“自是算卦所知,公子不是亲眼所见?”

公子狐疑看我:“果真?”

我神色委屈:“公子不信我?那在公子看来,我却是如何得知?”

公子回答不上,少顷,索性不再纠结,却道:“既是如此,你不若再卜一卦,看看今日胜算如何。”

我了然。公子虽固执己见,但其实仍不免心虚。

“公子已胸有韬略,何必再问卦?”我促狭道。

公子毫无异色:“既然出师,自当有庙算。”

我叹气:“算是可算,然我今日已算过一次大事,气数用尽,只怕再算不准。”

公子愕然:“还有这般说法?”

我说:“此乃天数,我亦无法。”

“如此……”公子颔首,片刻,忽又看向我,“霓生,在你看来,我此番计策如何?”

我哂了哂:“公子为何问我?”

公子眨眨眼:“你平日计策最多,只有你可助我。”

这话甚对我胃口,不想公子也有这般嘴甜的时候,我胸中的那点骨气瞬间全无。

我说:“公子计策甚好,只是还有些便利之法。”

公子眼睛一亮:“何法?”

我说:“公子若想听,出征时须带上我。”

公子为难道:“可你是女子……”

我毫不相让:“公子既嫌弃我,便无良策。”

公子看着我,目光不定。

第11章 奔袭(上)

来袭击遮胡关的鲜卑人足有两千,只剩下几十俘虏。

这令我颇为遗憾,早知公子还有如此打算,我会想一个流血少些的计策。因为军士下手太重,以致死尸上的衣服大多染了大块血渍,就连活口的衣服也脏污不堪,要找出像样的衣服着实不易。

幸好,突袭是在夜里,用黑炭掩盖一下血渍,看不出来。且鲜卑人穿衣不讲究,将袍子穿得胡乱些,再戴一顶鲜卑尖帽,夜里可以假乱真。众人都按鲜卑人打扮整饬了一番,在右臂缠上白色布条,以示区分。未过多久,兵马已集结齐备。火光中人影交错,蓄势待发。

沈冲知晓此计之后,未多言语,挑了一身皮袍便套上。而公子则艰难过了,当我拿着一身刚从鲜卑人身上扒下的皮袍和皮帽递给公子的时候,他露出嫌恶的神色。

“非穿不可么?”他问。

“公子走在前锋,须得打扮像些。否则被人一眼认出来,岂非前功尽弃。”我边说边给他套上,指指不远处,“你看表公子,早已穿上去备马了。”

公子瞥一眼那边,不再多言,由我摆布。

他其实并不太赞同假装鲜卑人的做法,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法利大于弊。八百人要偷袭十数倍于己的敌众,耍些心眼乃是必要之举。

鲜卑人的衣服着实粗糙,与公子平日所用全然泥云之别,可待我给他系好腰带戴上帽子以后再端详,我仍是一愣。

许是日夜相对,我浑然不觉公子的身量已经比少时宽大了许多,这般宽大的皮袍穿在身上,不仅毫无累赘邋遢,反而有一种粗犷不羁的英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