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檀郎(243)

沈冲和公子皆是讶然。

“为何?”公子问。

“公子和表公子,皆雒阳闻名之人。范太傅亦为官多年,难保无人知晓长相。”我说,“今日非初一十五,亦非节庆,又是清晨,公子不去上朝,却与表公子身着常服,同车往城外去,若被有心人问起缘由,不知公子如何解释?”

公子露出犹豫之色,未几,看向沈冲。

沈冲亦是无言。

这我丝毫不觉得奇怪。这般细微的小节,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人,是全然不会想到的。

“故而公子等三人越是有要事,越是不可以反常之举引他人注意。”我说。

沈冲微微颔首,道:“可我等即便仪仗俱全,清早往城外而去,亦免不得被人过问,又如何作答。”

我笑了笑:“这岂非简单。公子乃通直散骑侍郎,表公子乃东宫太子冼马,而范太傅亦是皇太孙旧臣。如今慎思宫之事,在雒阳应当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三位惊怒之下,出城去明秀宫找皇后讨说法,又何怪只有?且表公子前日在东宫差点被拘捕,亦早有不少人知晓,面上带些伤痕,更可取信于人。”

沈冲神色了然,看了看公子,道:“此言甚是有理。”

公子没有答话,却看着我,露出疑色:“你何时又学会了驾车?”

我一脸理所当然之色:“公子忘了?我曾跟随祖父出门游玩,祖父教过我。”

公子不以为然:“那是你幼时之事,就算会也早忘了。”

我说:“那可不见得,我几乎每日都要随公子乘马车,光是看也能看会。”

公子露出一副怪异之色,我颇有兴趣地等着,按公子平日与我斗嘴的路子,他大概会乖乖落到圈套里,说“既如此,我每日也乘马车,我怎不曾看会”,这样,我就可以谦恭地笑笑,说“公子高才奴婢不如”,然后,公子回过味来,大约会被我堵得瞪起眼睛……

但这一次,公子并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目光却倏而定了定。

“如此说来,我亦可驾车。”他随即道。

我心里一阵失落,总诓骗自家公子,果然会有报应。

“可皇太孙与太子妃亦有不少人见过,你带她二人出城,亦可能被人查验。”沈冲道。

我说:“此事表公子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沈冲露出不定之色,正要再说,公子忽而道:“逸之,霓生既然笃定,此事可放心交与她,由她去办。”说罢,又看向我:“如你所言,我等分头二位,到了城外,又如何碰面?”

我说:“城外雒水往东十里,有一处河滩,去年公子和表公子到雒水踏青时曾去过,不知二位可还记得?”

公子和沈冲皆颔首。

“自是记得。”沈冲道。

“桓府和沈府在城外皆有别院,公子三人挑选一处,放下车驾,换上常服,另挑选一辆朴素马车。到那时,须得范少傅来驭车,到那河滩与我等见面。”

沈冲沉吟,看了看公子。

公子亦有些琢磨之色,片刻,道:“此计甚善。”

沈冲深吸一口气,亦颔首,看着我,露出微笑。

“霓生,”他感慨道,“这两日之事,功劳全在于你,若无你,我等只怕无计可施。”

我忙道:“不过绵薄之力,何足挂齿。此事还须谨慎,表公子切不可掉以轻心。”

沈冲道:“我知晓。”

我笑了笑,再看向公子,目光堪堪遇上。

他看着我,神色平静。

近来,我对他这般注视甚为敏感,好像一只被发觉了藏身之处的猫,无奈地躲避那个千方百计要捉住自己尾巴的顽童。

我忙移开目光,继续用早膳,似无所觉。

第88章 出城

商议之时,沈冲始终没有问起桓瓖。想来公子已经将桓瓖想通的事告知了他,但沈冲看上去仍然不放心,催促尽快上路。

不知道是不是那慎思宫大火的原因,我走出门外时候,只见天空灰蒙蒙的,如同灯上罩了白布。风仍旧冷冽,已经闻不到烟火的气味,想来火早已扑灭,只不知这火情引发的另一场大火烧得如何了。

别院里的仆人已是议论纷纷。我想着今日要出门许久,到庖厨中备些吃的,一边包着些烙饼,一边听着旁边正在用早膳的仆人们交头接耳。

“……我方才出去,怎听人说昨夜那着火的地方是皇太孙的宫院?我等半夜看到的明明是宝楼。”

“听说两处都着了火。那宝楼倒是无事,可皇太孙住的那屋子,烧得连墙都倒了。”

“这般凶猛?那皇太孙如何了?”

“听说是死了,还有太子妃。我街口那平日往慎思宫送水的老魏说,那火大得救都救不及,好不容易扑灭了,里面只剩下了两具骸骨,似炭一般,高矮胖瘦都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