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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208)

脸上又在隐隐地烧,这样下去,最先尴尬得受不了的人大概就是我。

“公子……”我清了清嗓子,可惜还是破,只能将就着说慢些,“公子不恼了么?”

“恼何事?”公子反问。

我:“……”

这人进来颇有长进,已经学会了装傻。

“公子知道何事……”我小声说。

公子面无表情:“你的声音似鸭公一般,还想再与我讲道理?”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笑。

公子看着我,脸上也绷不住,嘴唇弯了弯。但片刻,那玩笑之色随即消失,目光认真。

“我不会答应。”他停了停,道,“霓生,你也不必再劝我。”

那声音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知道这对于平日喜欢揪着分歧理论个究竟的公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他不想再说起,也不想听我说。

也许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他当作不知道婚姻这件事,我则当作不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他。

少顷,我抿抿唇:“嗯。”

公子亦莞尔,伸手过来,将我的额头摸了摸。

“睡吧。”他声音轻而低沉,“莫再多言。”

我的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乖乖闭起,享受着他的手指残留在额头上的触感。

倦意再度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心中苦笑,与其徒劳地去纠结些那些有无之事,倒不如珍惜当下,将来回忆时皆是美好,而不至于懊悔遗憾……

我的身体一向不错,并不轻易生病。所以每次生起病来,都比别人凶猛些。

比如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导致我在榻上躺了两日,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没有上朝,他一直留在房里陪着我。

说实话,我十分受用。

我每每醒来睁眼,总能看到他。那感觉甚好,心头又柔软又甜,飘飘然,像在做梦。如果他可以保持这样关心我,我希望每个月病一次。

只是待我恢复些理智的时候,我又会感到十二分的不自在。

谁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会做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来,比如说梦话啦,磨牙啦,挖鼻啦,放屁啦……

这不是没有先例,他上次就曾提过我说了梦话。

我知道我时常会梦些不正经的东西,要是在他面前露了馅……想想就羞耻。

“公子,你为何不去上朝?”我终于忍不住,对公子说。

“自是为了照顾你。”公子道。

我面上一热,瞅瞅他,却见那脸上平静如常。

“那如何使得?”我说,“青玄和别的侍婢也能照顾我,公子还是去上朝吧。”

“不去。”公子淡淡道,“我走了,便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么?”

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你不是说,我那时生病的时候甚难服侍么?什么病得只剩一把骨头,踢褥子,挑食。我也想看看服侍病人到底什么样。”

我:“……”

果然是这样。

我觉得心里放着人的时候真是奇妙,从前,公子在我面前嫌恶别人用食大声不雅时,我还一本正经地跟他抬杠,说人虽万物之灵,亦不过万物之一,人与牲口一样有牙有口,为何牲口嚼食出声无人理会,人却要受诸多规矩限制,莫非人还不如牲口?

“哦?”我强作镇定,“那公子如今看到什么?”

“一只只知道睡的猪。”

我:“……”

见我瞪起眼,公子忽而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神色温和而自然。

“睡吧。”他低低道,带着些呢喃般的气音,莫名的撩人耳畔,“睡醒了便又可好些了。”

那双眸似盛了水,柔和而溺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又蹦了起来,待我发觉的时候,

我觉得身上好像又发起了烧,从心口一直烧到了额头,连呼吸也藏着热,闭上眼睛。

真出息了。

心底恨铁不成钢,他这般看着你说话又不是第一次,有甚好慌。

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诱以公子乱以美色,不可上当不可上当……

第80章 化难

我卧病的时候, 也有别人来看我。

沈冲每日下了朝, 都会过来。不过公子每次都在,待他看过我的病势之后,公子便问起他东宫中的事, 待得说完, 天色暗下,沈冲让我好好歇息,便回府去了。

惠风也会来。

当然,我知道她是为了看公子。自从那遇袭之事以后,公子没有再去淮阴侯府。而惠风本着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的执念, 借探病之虚, 行窥觑公子之实。

“桓公子竟亲自照顾你?”当公子离开的时候, 她即刻露出狰狞的表情, 那模样,仿佛是我已经把公子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