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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158)

惠风应下,仪态万方地退去。

“元初,我今日请霓生来,乃是有一事相求。”沈冲将书放下,开口道。

听得这话,我愣了愣。

公子亦露出诧异之色。

“何事?”公子问。

“是太子妃之事。”沈冲神色严肃,“元初,她在慎思宫中生了病,已经两日不曾进水米,只怕命不久矣。”

太子妃?我想了想,了然。

斗赢了荀尚之后,所有活着的人里面最受折磨的一个,恐怕就是太子妃谢氏。

皇后的算盘打得甚好,既杀了荀尚和太子,又清除了皇太孙的靠山,如今皇太孙捏在她手中,要废要杀不过迟早。而谢妃不但痛失家人,自己还被贬为庶人,关入牢狱,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前途莫测,自是煎熬不已。

在宫中,唯一能帮谢妃的人,是太后。她得以免死,也是太后力保所致。但如今,太后亦卧病不起,谢妃的绝望更是想而知,她的病根在何处,不用想也知道。

公子听沈冲将此事说过之后,沉吟片刻,道:“你想让霓生如何帮她?”

沈冲看看我,苦笑:“我也不知。太医也曾去为太子妃看诊,但说不出所以然。我想着,霓生既有些神通的本事,此事或许也可请她一试。”

公子不语,却看向我。

我心中长叹。原以为沈冲这般急切的找我,乃是终于对我有了意思,不想,竟是为了太子妃……

“太子妃因谢氏之罪,已废为庶人。”我对沈冲道,“表公子为何要救助她?”

沈冲道:“谢氏之罪,乃是为奸人所诬,日后遇得明君,必可昭雪。我救助太子妃,乃是为了皇太孙。他如今在世间的至亲,唯太子妃一人,为了给太子妃平反,他数次向皇后及太后陈情,均是无果。”说着,沈冲自嘲一笑,对公子道,“皇太孙今年才十一岁,便遭遇如此境地。而我身为太子冼马,连为他出谋划策也无从下手。”

公子沉吟:“可太子妃如今正在监禁,其实我等相见便可见?”

沈冲道:“此事无妨,我有太后谕令,可进出慎思宫。”

公子讶然。

我则并不感到意外。沈冲心中对东宫的执念,我自是明白。令我欣慰的是,他遇到这般难题时,第一个想到了我。

美人有求,我自是责无旁贷。

“既是表公子所请,我自当效劳。”我说着,有些犹豫,“可我也不知是否真可助得太子妃……”

“你愿试上一试,已是尽力,成功与否,自不敢强求。”沈冲即刻道,“霓生,就算你帮不得,我也必不怪你。”

话到了此处,便是说开了,我笑笑,道:“如此,便如表公子之言。”

去探望太子妃的日子,就定在了明日。

沈冲毕竟老实面皮薄,大约是因为公子在场,他没好意思开口让留我下来,我深感遗憾。

否则,我还可以就如何给太子妃看病的事,与他推心置腹,促膝长谈,顺便道道心曲,诉诉衷肠……

当然,话说回来,我做这事,其实也并非只是为了沈冲。

如今情势,太子妃和皇太孙仍甚为重要。原因无他。皇太孙虽然捏在皇后手里,但他仍然是储君,皇帝不能主事,他就是名义上的天下正统。而一旦没有了皇太孙,各方势力势必失控,便是我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也知道后果如何。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乃是我竟然像狗一样被追了半个内宫,而我和公子的性命也险些断送在皇后手里。这简直奇耻大辱,孰可忍孰不可忍,能坏掉皇后的任何一件好事,我都乐意得很。

“你真要去给太子妃治病?”从淮阴侯府回来的时候,公子问道。

我说:“公子以为不可么?”

公子道:“你如何治?也在她面前做个梦?”

这就是公子十分不可爱的地方。别人看我装神弄鬼,都愿意只看结果,对过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公子则不一样,他总是想什么都知道,时常让我疲于解释。

我说:“仙人示下也不一定要托梦。”

“哦?”公子饶有兴味,“那如何示下?”

我故作高深:“此乃天机,说了便不灵了。”

公子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似笑非笑。

“霓生,”他说,“明日我也去。”

我讶然:“公子去做甚?”

“自是看你救人。”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我还从未看过。”

此事无须装神弄鬼,他看不看都无妨。

我坦然而温和:“如此,自是随公子所愿。”

囚禁太子妃的慎思宫,是毗邻宫城的一处行宫。那里与别处宫室不同,不仅位置偏僻,且四周的高墙如城墙一般坚固,乃是绝佳的禁闭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