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2)

副官推门进来的时候，李沇明正坐在地上，眼睛红肿着，整个人都少了些精气神儿。

他连忙把人提起来，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又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话。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几天不见长本事了，会打架了啊。”

副官坐在床边，“说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到李沇明的时候，小孩唯唯诺诺地跟在将军后面，鼓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

副官见不得这样的眼睛，从此就格外心疼这个小孩，平平日里总是帮衬照顾着，好在自己在军中的声望也有一些，没多少人敢欺负他护着的人。

只是他们这支队伍都是从人群中万里挑一凑出来的，李沇明平白无故就被塞进来，难免有人会说些闲话。

李沇明坐在一旁不说话。

副官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到了，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来，“军队最忌讳的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平时不挺稳重的吗？”“可能会挨处分。”

“你是哑巴吗…说话！”“他们…他们说将军的坏话…”李沇明抿着嘴说。

副官一听气不打一出来，在他头上敲了几下，“说几句将军坏话你就不行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李沇明低头不再说话。

眼前的少年穿着服帖又严肃的军装，一丝不苟地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将自己的头埋在胸口，露出一大片洁白无瑕的后颈，惹的人无限遐想。

他叹了口气，揉揉少年柔软的头发，“傻子，将军又不会心疼你。”

少年没说话，只是暗中握紧了双手。

第03章

主星的东区和西区之间筑着一道石墙，绵延数百公里，像是一道天堑，将主星分为两个世界。

西区是主星最繁华的地段，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无数人为之神往；而东面却是阴暗逼仄的贫民窟，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吞掉万千干枯瘦弱的躯壳。

两边只有一条相通的路，这条路上总是坐满东区的人，神色贪婪地盯着过往的车辆，妄想有朝一日能借一股东风，脱离这让人绝望的东区。

李沇明就是在东区的街道里长大成人的。

他的父亲是一个平淡无奇的beta，早些年在贵族家里做事，因为犯事触怒了大人物，连带着自己的omega被流放驱赶到东区。

在东区躲躲藏藏的日子让原本温馨的家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每条潮湿脏乱的街道都开着几家小宾馆，经营着主星政府不允许的边缘产业，沉默寡言的beta丈夫在一家小宾馆找了个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却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染上了酒瘾，跟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赌博嫖娼，和烟花地的omega调情打笑。

他的伴侣是个羸弱的男性omega，性格内敛，逢人也不爱说话，整日都呆在潮湿昏暗的屋子里，变得对丈夫唯唯诺诺。

丈夫偶尔想要和他聊些心底话，也被他躲躲闪闪的眼神刺痛，成天宿在外面，很少回家。

omega和beta的结合本来就很难有孩子，又没有信息素的纠缠，就算最初两人还存着些感情，也在每日的油米酱醋茶中消磨殆尽。

在怀上李沇明之前，由于缺少alpha的信息素安抚，omega几次假孕，身体被折腾得脆弱敏感，以至于在最初怀上他的时候，差点没保住这个孩子。

后来邻居家的老人见他可怜，把他接近自家屋里养了几个月，才算是稳住这胎。

直到李沇明出生，他的父亲都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

生下李沇明后，他就伤了元气，长久卧病在床。

omega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只是择了自己的姓，随意地叫他李四。

邻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的亲人没能在东区熬过去，早早离世，他把两个可怜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尽可能地照顾着。

李四三岁的时候，omega得知了自己丈夫去世的消息。

听说他死在一个街角，因为吸毒过量。

omega没有去求证，只是沉默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久病缠身的omega，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就这样相互搀扶着，熬过了十载春秋。

老人最终没能度过第十一个寒冬，在春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没了呼吸。

omega为老人在郊区立了个小小的坟包，老人的善意为他生命点燃了一盏灯，他却连一个完整的墓碑钱都没有。

那天夜里，他对李四说，等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爷爷身边。

第二年冬天，omega永远闭上了眼睛。

从此这世上他孑然一人，还没有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字，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遮挡凛冽寒风的角落。

第04章

李沇明将他和老人葬在一起，花光为数不多的积蓄为两个人修了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