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不掩瑜(3)
还不等他害怕完,就看见有泪滴在了她的裙子上。
“你叫什么?”
女子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他,两个眼眶湿湿的,“什么?”
“你来王宫这么久,本君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眨巴眨巴眼,用手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似是思索了一阵,“我没有名字。”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在宋起安的预想范围内,他蹙起了眉,深沉地盯着她。
女子也同样疑惑地与他对视,一瞬后恍然大悟:“我爹是个粗人,我娘不识字,家里兄弟都是上了学堂后夫子给起名的,我不能上学堂,就没有名字。不过家里就我一个姑娘,所以爹娘就叫我丫头。”
宋起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显然这个解释更加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庾美人想到自己小时候听过的戏,戏台上一般这样的情形女子都会娇中带羞地与郎君说:“还请君给妾起个名吧。”
不过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此时若行这番举动应该不大合适。“王君若觉得不便,还像之前一样称呼妾美人就好。”
宋起安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个不好的话题,不过还好她的头不会掉了。
回到王宫时雨下的还是颇大,马车先停在了景华宫前,早有宫侍打着伞在等了。宋起安只说了句“好好休息”便下了车。
马车才想起步,却突然有群人围了上来,那马夫急忙勒绳,马车狠狠地晃动了下。庾美人反应还算机敏,倒没有磕碰。
“王君!天降大雨浇灭了天火,这是大不祥啊!”她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王君,那庾氏是个不祥之人,她一进宫太后就薨逝,今日这天火熄灭更是上苍的警示啊!”
庾美人指尖发凉,她从车窗里隔着雨幕看见宋起安面前跪了不少人。
“那照众卿的意思,是想怎么办?”
“将庾氏赶出宫去!”一人厉声道。
“不妥,庾将军救过王君的命,如此便是让王君难做呀。”
“虽说为太后守丧延迟了与季厘国的联姻,但两年后王君还是要娶季厘国公主的。他国势强,万一到时候还是坚持要公主做君后,王君定是推脱不掉的。倒不如借此机会,以庾氏不详为由,速立君后,再行一次奉火礼为我芩愚国祈福。”
“刘相言之有理啊。”“是啊是啊,机会难得,速立君后。”
宋起安静静听着,待众人激情暂歇,温和开口道:“众卿的意思本君知道了,雨这么大,众卿还是早些回去莫淋坏了身子。”
庾美人将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盯着鞋尖发呆。
“你不要往心里去,回去安心休息。”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她还没闹明白这话是不是跟自己说的,那马夫便得了令,挥起鞭子便赶车走了。她从车窗里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背影。
四
簇簇从来没觉得庾美人娇贵。
芩愚国靠南,冬季里都是漫长阴冷的湿。或许是冬日里没有菜种也没有鱼捉,庾美人每日都缩在榻里,看不见炭火便要着急。
簇簇又觉得既然美人这么怕冷,就不要再逞强给自己张罗饭食了,这不几次下来手就生了冻疮。
“美人这手像是第一次生冻疮,”簇簇一边上药一边说,“怎的以前都没有,来了王宫享了富贵就有了呢?”
簇簇这话一出口就暗叫不好,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穷命,过不了好日子么?这些日子跟在美人身边,从前绷着弦都松了一半,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庾美人尴尬地笑笑,“或许是边境靠北些,没有王都这般阴冷,也可能是我不适应吧。”
簇簇还是都一次见她有这样的神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集中精神抹药去了。
庾美人的心思却不在这儿,听那日王君的口气,倒有些想立君后的架势,只不过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也再没见过他。她思及此叹了口气,王君现在连账本都不来看了。
她以为宋起安是不待见自己的了,可没想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王君竟然让她到景华宫去。
她暗自咋舌,那是什么地方?景华宫啊!王宫的中心,权利的象征,以及——宋起安吃喝拉撒——睡的地方。
幸而传召的时候是个阳光锃亮的青天白日,她也是不怕的。
事实证明,我们美人思虑过深了。
她才刚瞅见景华宫的大门,下一秒目光便被门口停着的一排马队所吸引,那阵仗就跟搬家似的。
春天里手脚就是灵便,她一路小跑着过去,还不待走近所有的人便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那意思明摆着:赶紧的就差你了。
果然,连王君都等不及朝她走来了。
“王君这是要出远门?”她心情一好的时候就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没想到这人和解的方式还挺直接,不过他这气生的可够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