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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帝知道(60)

作者: 枼青衫 阅读记录

黑色越野车就跟在她的后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里是一个废弃印刷厂,铁门贴着封条挂着铁链,后面的三层水泥楼用红油漆写着“拆”字。她把车子停在空地上,打着车前灯,没有熄火。

宋瑾瑜从包里拿出一只装着钱的黄皮信封,下了车。

她绕到印刷厂后的草场,黑暗中有一个红色的火星,月色下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宋瑾瑜在距离那人影三米处的地方站定。红色的火星掉落在地上,那人用脚踩灭,然后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一米处,她看清了冲锋衣帽下人的脸。

是阿南。

“这里是两万块。”她的喉咙很紧,“欠条呢。”

阿南从兜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展开举起来,上面的字迹和小斌给她看过的那张一样,签名的地方还摁了红手印。

确认过后,她递出信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把欠条当场就撕了,阿南也没说什么,拿着钱跛脚走了。

那天见过旭峰之后,她就猜测,或许阿南没有死。欠条只会在放债的人手里,也只对放债的人有用,拿着它的人,一定会自己找上门。因为他需要钱。

阿南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心里的雨也越下越大。

“等一下。”

脚步声停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要钱。找他,不止两万。”

阿南的声音顺着草场的风传到她的耳朵里。

“天哥留了我一命,还给我找了条生路,我没道理再跟他要钱。公司的钱,我拿着,良心不安。”

“不碰毒,不碰军火,是天帮的规矩。我坏了规矩,我得认。”

“两万块,够付一年的学费了。”

草场只剩下她一个人,宋瑾瑜深呼吸,用理智提醒自己。片刻的仁慈,不能代表他就是仁慈的人。

那晚,他对她说,他想学做一个好人。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真挚,有一瞬间,她信了。

也许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穷凶极恶,也许他并不是毒蛇,而是落难的人,行至错误的森林,等待指路人的牵引。

直到他用行动让她明白,他根本不值得被救赎。

而他身上的魅力又恰恰发自于他的坏,他的恶,他的肆无忌惮。

“宋瑾瑜,没有下次了。”

“下次你要落到我手上,就认命吧。”

那是他的警告,那时,她就该远远的逃离,像鱼争破渔网,像鸟挣脱牢笼,像被猎人追赶着的山羊,用身体里最大的速度冲出猎-枪的射程。

一切都太迟了。

身后响起军用靴的声音,徐毅鸿手里握着手电筒靠近,“没事吧?”

宋瑾瑜回过神来,“没事。”

“为什么不让我把钱拿回来?”

“他需要钱。拿了这钱,我相信他会好好过日子的。”

她又说,“我只是想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徐毅鸿在黑暗中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拧开手电筒往回走。走到她的车旁时,却没有立即跟她道别。

宋瑾瑜坐进驾驶座,关上门,徐毅鸿走到她的车窗边,手撑在边框上。

“我刚入行的时候办过一个案子。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入室偷盗被房主抓住了,他用厨房的水果刀捅了房主十三刀。刀片薄,没捅到要害,人没死。”

“十五岁,未成年,但构成了暴力犯罪,情节恶劣,本来是要判十年的。那孩子家里很穷,我去走访过,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妈妈离家出走,爸爸是聋哑人,靠捡破烂为生,可想而知,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没上过学,也没有户口,如果不偷,不抢,可能就活不下去。所以量刑时从轻了,只拘役了三年。”

“你知道他出来的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他买了桶汽油,把那人的家给点了。一家三口,孩子被从六楼的窗户扔出去,重度伤残,爸妈在里面被烧死了。”

宋瑾瑜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徐毅鸿语气沉重,“你应该很明白。”

第24章 人鱼的眼泪

魏邵天洗完澡,裸着上身走出浴室。明天的船,到岘港,再开车去巴色,路上最多两天。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只黑色的旅行包,往里头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拉上拉链,他想了想,又把拉链拉开,看了一眼半空的包。

魏邵天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那本《新约圣经》。被水泡发过的纸张褶皱发黄,原本扉页的钢笔迹也不见了。

初到城寨时,他度日如年,而这本书是他精神世界的唯一依赖品。

他看它的出现看作是一种指引。百爪挠心用刀自残的时候,在泥潭恶斗精疲力竭的时候,每一张被折起的页脚,都是支撑他的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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