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济失调(7)

容川良看着他的几个学生闹，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意。陈行简最会察言观色，知道容川良喜欢看这样的戏码，索性闹得更欢：“老师开不开局啊，小宋灿姐他们和容主任一队，祝成阿肥他们和韦主任一队，杨带教和我一队！”

酒桌游戏喝酒无非为助兴，科室里有点资历的都知道容川良是个工作狂，离过婚家里没人照顾，难得有孩子们陪着热闹放松，陈行简一提议都跟着起哄。

容川良被拱得起了兴致，一口答应。

杨河陈行简捉弄师弟师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尤其是宋辞，被一句一句“赶紧帮老师喝”哄得傻愣愣的，十几杯下去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坐在容川良的身侧，师兄点名叫喝就乖乖喝了，容川良侧过身摸了摸他的脸，发觉有些热烫，低声问他还能不能喝，宋辞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宋辞意识清醒，就是头有点儿晕，脸有点儿烧，肚子胀得不得了。他的老师给他拿了一盘小橘子，语气和蔼可亲：“接下来不用喝，吃点橘子解解酒。”

宋辞接过小橘子，心里也跟着热起来，二院没人不怕的容主任对他亲切又温柔，他想自己大概是喝醉了。

他认真地坐在旁边剥小橘子吃，一口咬下嘴里都是甜甜的汁水，本来以为大概有别的师姐替容川良挡酒，没想到容川良接下来一次也没输过。

“老师心疼师弟不继续放水，看来是要放倒我们了！”

容川良听他们瞎扯胡闹，“你师弟不是刚刚欺负完？”

正说着话没留神输了一把，一桌子人起哄，有叫宋辞的有叫陈行简赶紧表现的，宋辞拿起杯子却被捉住了腕，容川良拦下他的酒，“我自己来。”

气氛热烈宾主尽欢，容川良确认每个醉酒的都有人接送才放心坐上车，临走前问了宋辞一句：“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宋辞眼巴巴地看着他，“……容老师。”

·

一到地方宋辞先在群里回了一个“到家”，正好容川良也回了一个报平安的消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默契看起来怪有意思。闭上眼想起容川良和颜悦色的模样，宋辞心里竟然冒出一股莫名的甘甜。

全院没人不怵的容川良，用温柔的语气关心他还知不知道他是谁。

像是努力了许久的心意得到回应，他觉得很开心。

即便是真醉到走不稳路他也不会认不出来，身体像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看到容川良会自动分泌肾上腺素，让他的呼吸、心跳和血流都加快速度，脑子比平常更清醒三分。

……容川良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和一开始的模样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容主任是个要求严苛的工作狂，是这个医院里名誉最多的人，事业版图早不止二院这一亩三分地，目光已经辐射到全省。但他也对科室的人很好，对学生很好，亲近的人敬重他、关心他，揭开那一层冰冷严肃的面皮，底下是一颗孤独而温热的心。

喜欢热闹的场面，也会故意使点坏，还护着学生，他心里的容川良变得温暖而有人情味。

当初他想要报曾主任的很大原因是喜欢他享受并满足的生活态度，曾承锦说过，工作狂不一定是因为对工作的疯狂热爱而成为工作狂的，他不是工作狂的原因，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家庭和维持幸福上。

他当时没有读懂以为曾承锦是在自我感慨，现在明白过来感慨的是另一段人生。

水流缓慢地冲洗去一身的酒气和一脑子的胡思乱想，宋辞模模糊糊地反省，酒精容易勾出感性情绪，对他来说是个危险品。

……科室里医生不多病床也紧张，不少病人拿着号等空床位，工作强度颇大，宋辞体会到了容川良叫他多吃点饭的苦心。

很快待在科室的三个月临近结束，正式开始轮转的时候科教科要每个研究生上报每周跟诊时间，宋辞知道师兄师姐们大多也就最后一年跟了一个月，他犹豫了片刻，决定周五去跟一次试试。

二楼诊室的病人依旧不少，宋辞拿着自己安排好的轮转表摸了进去站到办公椅后边，容川良对待病人极为耐心，每一个都认认真真听完诉求并给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等病人基本处理好了，容川良才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吗。”

宋辞把轮转表递给他，“老师以后我能把跟诊时间安排在周五吗？”

“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都可以，”容川良挥手让他坐下，扶了扶眼镜仔细看表格，“我又不是黑社会，学生站在身后当保镖……坐。”

原来老师自己也知道，宋辞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有空的时候也能多来跟一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