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招待一个关系不太亲近的熟人。
太正常了,赤井心想,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组织的那几年,他们都适应了一种非常规的生活:夜晚的行动,地下的交易,不上台面的各种场所……原本就充满杀手气质的赤井扮演这种角色得心应手。但是波本——安室透——是个例外。安室似乎有种特殊的本领,能让自己在一群非常规的人类中间依然保持与正常人无异的日常气氛;无论怎么染黑,他身上那种日常的气息从未被抹除,那一点微暖的感觉,很早就引起赤井的注意。
身上带有这种暖意的人在组织里很容易成为另类,像黑暗里的火光一样脆弱,轻易就被扑灭——比如明美。
但安室不可思议地保留着自己的火种,并且成功周旋在漆黑的狼群之中。也许存在于他身上的暖意真的是与生俱来,又或许是他的伪装技巧过于高超,总而言之,对于这个不爱穿黑衣服、还优哉游哉地在街边咖啡厅兼职打工的家伙,好像没有什么人表示异议。
反而,这正是波本的难缠之处。倘若他和其他组织团伙一样,总是怀揣违禁枪支在夜色中潜行,赤井倒是更容易读出他们的意图。但是日常——日常是赤井不那么擅长的领域。
(虽说最近借住在工藤家刚开始学习烹饪……)
现在那种日常的暖意更加明显了,就萦绕在这间屋子里。赤井换了鞋踏上地板,走进宽敞的客厅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高级公寓,陈设简约,而且看得出为了方便随时转移以及避免暴露身份,安室没有在这里放任何能够关联到他私人经历的东西。但这里依然充满暖意,并不仅仅指此刻正驱散他一身凉气的温度,而是,如果用词来形容的话——那是一种生活气息,可以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人在好好地过日子。
对于一个秘密警察、一个犯罪组织成员、一个从事高危工作的卧底来说,这简直奢侈。
但安室透做到了。
这里有着明美曾经想要换取的,赤井一度为之触动却与之无缘的东西——因此当走进这个家的时候,赤井才觉得不一定是好兆头,这几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一件事:对于他来说,倘若有什么珍惜的东西,比起靠近它们、将其焐在手心里,也许远远守望才是明智之举。
“不可思议。”
“嗯?”赤井回过神来,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安室仍然人在厨房,只有话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我在说你那顶愚蠢的帽子。怎么,你不知道?坊间流传的组织七大不可思议,贝尔摩德的年龄,琴酒背后的愚人节纸条,莱伊针织帽下面藏着的秘密。”
赤井重新回过脸,端详着桌上的盆栽。“那纸条是我贴的。”
“什么!?”安室的反应听起来很震惊。“天啊!我真想现在就打电话告诉苦艾酒……但是不行,真该死……”
知道八卦的真相却不能公之于众总是很难受的。赤井揣摩着安室此刻的内心折磨,脸上不禁带上笑意。或许今晚真的当做一次叙旧也不错。安室端了杯盘出来,看到他没有落座,而是在屋子里缓慢地转悠着。
“原来你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是会紧张的吗?”安室讽刺道,“安心吧,这里没有隐藏摄像头或者窃听器。”
赤井没说话,又走了两步,在落地窗前停下来。“这个房间用来放备用武器的地方略少了,”他平静道,“只有电视后面那个抽屉。假如遇到袭击,不一定容易够到。另外从这个角度有可能遭到狙击,”男人伸手把窗帘撩开一道缝,“玻璃不防弹,如果对方在那栋楼的顶上埋伏的话……”
“我可没有让我的部下包围这里,贝尔摩德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住址。”安室眯起眼睛,“想不到银色子弹这么谨小慎微——”
“不是在说我,而是你。”赤井打断他,“以上是我对你的安全建议。”
安室愣了愣。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谈判的。”他似乎有一点动摇,把托盘放到茶几上自己坐下来。赤井走向他对面,这时注意到端上来的并不是酒或饮料,而是茶。这让赤井想起了前不久那次交锋。在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回到工藤家的赤井从江户川小朋友那里调看了安室上门对质“冲矢昴”那晚的录像。
隐蔽摄像头拍摄的录像里,他看到了那晚他所不知道的安室的样子,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忍耐,焦躁,以及和他通电话时,脸上闪过的阴翳还有复杂的感情。
还有一点:安室大喇喇地喝掉了“冲矢昴”端出来的茶。对于一进门就发现工藤家里布满了监视摄像头的安室来说,不可能不对这个冲矢有所戒备,然而安室似乎并没有那么高的警惕——万一茶里被放了什么东西怎么办,他难道没想过吗?还是说,因为认定冲矢就是赤井,对于赤井端上来的茶,安室认为不需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