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家的佃户耕多少地,收成如何,你都不清楚!”京兆府尹厉声道,“你名下佃户占用大量公田开垦耕种,你竟一点都不知道,本官说你玩忽职守你可认!”
“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他们瞒而不报,我也无从得知他们侵占公田的事啊!”
张员外开口为自己辩解,京兆府尹充耳不闻,转向下跪的佃户们,严声问道:“你们东家私分公田给你们耕种你们知晓吗?”
“大人,这怎么又成小人分了公田给他们,明明是他们自己占的!”张员外不甘心地叫嚷道,企图让京兆府尹改说辞。
“肃静!本官说话,哪容你插嘴!”
惊堂木被拍得劈啪作响,张员外不得已,只能暂且作罢,听京兆府尹说完。
先前京兆府尹那一问,佃户们未有辩驳,直言道:“小人们猜到了大概的情况,但当时不敢确认,直到现在才敢出口说话。还望大人明鉴!”
“既然你们认下这事,那就是知情不报!”
佃户们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京兆府尹惊堂木一拍,说道:“张柄玩忽职守杖十,佃户知情不报杖十!此案就此了结,退堂!”
衙门外围观人群乌怏怏散去,翠儿呆坐在马车沿上,愣愣道:“就这么完了?各打十板子就完事了?那侵吞公田的事呢!那可是大罪呀!衙门不管?”
俞疏桐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你让衙门怎么管,那是户部的事,京兆府尹就算有权处置,可也没有证据证明田是谁占的。京官难做,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天子脚下人人自危的官员们,非要得出一个结果。到时候出了问题,谁承担?你去替他承担?”
“奴婢就是个丫鬟,担不起,担不起!”翠儿叹了声,“那咱们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再等会儿,等他们挨完板子。”
闻言翠儿半倚在车门上,望着衙门里的动静。一溜人趴在那,屁股上挨着板子,声音听得她牙根发紧。
终于等那些人都挨完板子,陆续出了衙门。有几名佃户眼尖望见衙门口挂着俞府样式的马车,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佃户们长得五大三粗,翠儿望着眼前的壮汉们心下紧张,不免虚张声势道:“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俞侍郎府的马车,不是随便什么人的!”
“我们知道,里面坐的是府上的小姐吧,我们找的就是她!”佃户憨笑道。
“你们找我家小姐做什么?”翠儿瞬间警惕起来,她挪了挪屁股,挡在马车门前。
“多谢俞小姐救命之恩,我等无以为报,愿为您当牛做马!”佃户不想与翠儿多啰嗦,对着马车扬声说完,便静静等候里头的回答。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只是你们如何安置,我还需时间考虑。你们暂且住在原处,不必担忧。回去吧。”
俞疏桐合上书页,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接下来还有人要应付,索性一次解决完,也免得她多跑一趟。
佃户们的脚步声走远,车门外探进来了一个人,悄声问她说:“小姐,什么救命之恩,您和那些佃户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一直跟着您我怎么不知道?”
瞥了眼翠儿,俞疏桐嗔道:“什么事都要你知道那还得了,你心大得都能装海养鱼了,让你知道你不得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
“奴婢哪有!奴婢还是知晓利害关系的,嘴巴也很紧!”翠儿撅嘴佯怒。
“那也不能告诉你,你就做个无忧无虑的丫鬟,潇洒一辈子吧。”俞疏桐敲了下她的头,玩笑道。
“不行,奴婢是您的丫鬟,怎么能让您顶在前头,奴婢却在后头躲清净!奴婢也想帮您,虽然……虽然奴婢好像没这么用,但奴婢会学着有用的!”翠儿气充志定,两颊鼓鼓,朝俞疏桐努了努鼻子,哼的一声坐下了。
“怎么还生气了?”俞疏桐不禁一笑,起身坐到她身边,说道,“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年初九俞疏桐在国公府庄子上处置了俞兴怀,俞兴怀就是接纳张家佃户的人。他得了张家一笔银子,替他们看着佃户,但他因唐氏之事被撤了管事职务,这些佃户没了他的关系,无法继续待在庄子里。
等佃户被赶出庄子,俞疏桐又让俞兴怀接他们去了别处,等时机到了就让他们上府衙去告张员外。
说是救命之恩,是因为张家侵吞公田一事早晚会被爆出来,到时候佃户辩无可辩,只能被推出去抵罪。
而她让佃户们以别的罪名引出张家侵吞公田的事,是给京兆府尹提个醒,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京兆府尹手中证据不足,两边又各持说法,侵吞公田在他手中不会有结果。但想必不用过多久,他就会上报户部核查这事。到时候谁是谁非,一清二楚,佃户们也不必受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