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家一向守法,怎会干出倾吞公田这等事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张员外瑟瑟道,“你们不怕死,我怕死!若说其他人能干出这等事来,我信!但要让我干,打死我也干不出来!莫不是你们自己做了不想扛罪,便一股脑推到我身上,把自己洗了个干净!我看你们才不要脸!”
“当初你给我们田的时候说得清楚明白,你多给我们田种,不收租子,但需划两成收成给你!你收了我们的收成,如今却不肯认账!到底谁不要脸!我们当初贪图一时利益,没有要地契确认田地来源,真是让鬼蒙了眼,怎么就信了你这个黑心肝的!”张员外愤愤不平,佃户更是激动,在衙门内激昂宣告张员外的罪状,希望能让人都听见这张员外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人!
“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送良田给你们种?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余田能匀出来给你们种?还只要两成收成?你去问问哪家干得出这种事?我又不是傻子,钱多得没地烧!白给你们种,还不如多招些租户过来!”张员外摊手道。
他狡辩,佃户那方自然不会甘愿受制,少不得要争论一番。
京兆府尹端坐堂上,听得是头昏脑涨,他手一抬“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止住两方的争论,“这里是公堂不是闹市!都给本官闭嘴!”
张员外与佃户们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生怕惹怒了京兆府尹,给他们吃上一顿板子。到时候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遭罪的是他们自己。
京兆府尹对堂下安静的两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清了清嗓子,问说:“公田到底是谁占的,又怎会到你们这些农户手中?都给本官如实招来!本官升堂前已经派人去京郊问过了,你们但凡说错一个字,大刑伺候!”
张员外身子抖了两抖,底下的佃户也颤了颤,两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商量出谁先去陈述情况,府衙外的鸣冤鼓再次响起,张夫人持着一沓地契站在府衙外等候宣召。
京兆府尹着人请她进来,就见她呈上手中地契,高声说:“这是我张家所属地契,请大人查验。我张家从未做过倾吞公田之事,还请大人明鉴!这些佃户年前便从我家消失无踪,年后再次出现,却是来府衙告我张家!这其中夹杂了多少复杂恩怨,我张家不清楚,但他们的话多有可疑,还望大人不要因我夫君一时糊涂而忽略那些可疑之处!”
那地契确凿无疑,与登记在户部册子上的一致,不多不少正正好。
那这事就蹊跷了。京兆府尹派人去京郊查探,那些佃户耕种的田平白多出几百亩,且那几百亩地都有耕种的痕迹,而且年月也久了,痕迹颇深。
侵吞公田,不像是他人诬陷。可这到底是谁吞的,京兆府尹一时拿不准,对着下跪众人犯了难。
他让两方都说说自己这边的情况以供参考。然张家有张家的说法,佃户有佃户的说法,谁都有理,没法下定论。
京兆府尹思量期间,那下边两拨人不知不觉又吵了起来。
张夫人泼辣彪悍,佃户蛮横无赖,把个公堂吵成菜市场。
翠儿与俞疏桐听见的,就是张夫人与佃户吵闹这里。
两边吵得没个尽头,翠儿听得津津有味,两只小手搭在车窗沿上,脑袋顶着窗帘管他端庄礼仪,自己高兴就行。
俞疏桐斜睨她一眼,从车里翻出本杂记,掀开一页专心看了起来。
公堂上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京兆府尹连喊几声:“肃静!”
张家人与佃户安静下来,均把眼睛放到他身上,又听他说:“此事改日再审!退堂!”
“嘿,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吧,下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审出个结果。”翠儿甩下帘子,问俞疏桐,“小姐,您说这张家明明占了公田,还不承认,非把罪名往佃户身上推。谁做他家佃户谁倒了八辈子霉!”
“就你不倒霉!”俞疏桐用书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侵占公田这罪名谁敢认!不要命了!”
“那人家佃户也没干侵吞公田的事啊。”翠儿捂着头苦哈哈地道,“这事总得有个结论,不是张家认罪就是佃户认罪,奴婢当然想让张家得到报应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俞疏桐收起书,让车夫赶车去书斋,她们出来这一趟光顾着看戏了,正事还没办呢。
进了书斋,书香气息浓郁,内里站立看书的学子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浮躁。春闱临近,苦于复习不足,泡在书斋临时抱佛脚的大有人在。俞疏桐放轻脚步挑了自己要的书本,付银子回马车。
她一上车,翠儿就问:“小姐觉得谁会赢?张家吗?张家若是拿银子疏通,说不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