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祠堂内剩下的人,弯腰捡起脚边的牌位,望着“茧霜”二字,眼中不甘与怨愤一并腾起,转瞬又压了下去,留下些许柔柔的光彩,开口问道:“今日之事,你们有何想法?一并同我说了,若有人想像陶氏与陆曼那般,离开国公府,我未尝不能考虑。”
祠堂留着的除了下人便剩他的几房妻妾,李氏抱着昏昏欲睡的俞清清,俞溶溶在众人来祠堂时就借口走了,还剩下陈氏、吴氏在。
陈氏笑了笑道:“国公爷说笑呢,咱们怎么会像陶妹妹那样跟人走呢?咱们这些人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国公爷!”
俞敬谦面色稍缓,望向另两人,“你们呢?”
“自然同她一般,心中再无二人。”李氏道。
余下的便是吴氏。
吴氏察觉身上落了几道视线,仿佛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好奇道:“怎么都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吗?”
她低头绕着自己的身子看了一圈,不见异常,便看向其他人:“怎么了?”
“国公爷问你话呢。”李氏小声提醒道。
“哦!国公爷问我什么了?”吴氏问道。
“我来说吧,你们都先下去,这儿不用留人了。”俞敬谦道。
李氏担忧地忘了吴氏一眼,抱着俞清清离开,很快祠堂内便只剩下吴氏与俞敬谦两人。
吴氏手指绞着手帕,抬眼去看俞敬谦。
俞敬谦正用帕子擦着牌位上的灰尘,细细的,不放过一道木纹,等他觉着干净了才放眼祠堂,找原先那块红布,见那红布落在桌脚边,便过去捡起来,腾了两下,腾干净上面的灰土,轻轻给牌位蒙上。
他拿着牌位走到原先的位置,放上去,整好红布,到供桌上抽了三柱香,就着灯火点燃,香头有火,烟便顺着火势飘了出来。
他轻轻吹了口气,火灭了,烟起了,绕到后头的牌位上,久久才散开。
俞敬谦看了眼上头供着的祖宗,拜了三拜,插上香。
又抽了三柱香,点燃后对着茧霜的牌位拜了三拜。
插上香后,六根香并排而立,香火萦萦绕绕,并着明灭的灯火,祠堂里也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吴氏忐忑不安地坐在那,俞敬谦不说话,她便沉默着看他上香,他上完香了,便看着他望着自己,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捏了捏手帕,吴氏鼓起一口气,看着俞敬谦却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方才俞敬谦问的话不是没听见,她是不想答,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现在似乎不能不说了。
吴氏鼓足气,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喊了声:“国公爷……”
方抬起眼,便听一声脆响,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那是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声,“国公爷为何打我?”
“我为何打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俞敬谦俯视着她,目光阴冷。
第99章
“国公爷的心,我又怎会清楚。我安守本分,平白无故挨了国公爷的打,国公爷却道不出个原因,我冤枉啊。”吴氏抚着脸上被打的地方轻声道。
“你冤枉?”俞敬谦冷笑着道,“今日的事不是你挑起来的是谁挑起来的?我打你有什么冤枉的!”
“我只是为陶妹妹说说话,怎么就成我挑事了?国公爷也要讲道理啊。”吴氏语气颇有些哀怨,俞敬谦听得冷笑连连:“你平日安分守己不掺和事,今日破天荒地适时插话,清清可不是被你挑拨地去拉陶氏衣裳的!后头没查出什么,你又借着言语让我去搜长洲的小阁楼,你要借我手害长洲,居心歹毒!有何冤枉!”
吴氏轻叹口气,抬起头眼神清澈,真诚地道:“国公爷若无意怀疑他二人,我便是说破了天,您也不会让人去搜他们的住处,决定是国公爷下的,为何要怪到我身上?咱们这些人啊,没有什么权势人家做后盾,便只能在关键时候被推出去,罪责全沾到咱们这些人身上,咱们不过是随口几句话,转眼就成了国公爷发难的理由,何其无辜!”
“你随口几句话?”俞敬谦连冷笑都不肯施舍了,挺着一张脸道,“你在秋宴上那句话不是朝着捉奸的方向指的?你引着我去发现他们之间的事,牵出这一滩子烂事,而今我妻离子散,偌大的国公府,就剩这几人了,你可高兴了,满意了?往日你乖巧懂事会体贴人,今日演了这么一出,我才知你也是会耍手段,使诡计的人!和其他人一般无二,我当真看错了你!”
“看错了我?”吴氏念着这几个字,来回念,反复念,似要把这句话的意思翻嚼个清楚,恍惚明白俞敬谦是对她失望了,于是便笑了起来,笑容温婉可人,眼中波光柔柔,“国公爷何曾看对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