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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18)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她阴沉着脸,警惕地说:“问别人名字,先自报家门。”

他笑说:“我老母是佛山人,随母姓魏,你叫我阿魏好咯。”

“阿魏?”

“你呢?”

“六……”她眸眼一转,语调轻快了些许,“陆英,我是陆英。”(白话里“陆”与“六”同音)

“真的?”

“我做乜骗你?”

“也是。”他耸了耸肩,“真巧,我们的名都是药。”

“药?”

“是啊,陆英是忍冬科草本植物,喜阴,堂前院后随处可养活。好好的女仔,点解叫陆英?”

“我阿爸姓陆咯,那阿魏呢?”

“长于戈壁荒滩,味苦性温,消积杀虫。”

她笑了一下,极短促的,“你阿妈是中医?”

“不是啦,我经常惹她生气,她就罚我抄药谱。”

“那么你同阿妈感情很好?”

“不然?你同你家人感情不好?”

“我冇家人。”她平淡地说。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说:“唔好意思。”

“你不会告发我吧?”她微微偏头,巷外的光落入她的眸。

“……睇你表现。”

咕噜一声,肚子发出声音,少女的脸忽然红了。

少年惊诧道:“你偷朱古力是为了搵食?”(找吃的)[8]

回应他的是另一声咕噜。

他皱起眉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边个女仔像你这乞丐样,脏兮兮,搵食还只知偷朱古力。”(巧克力)

她虽心有羞怯,却理所当然道:“朱古力热量高呀,一小块顶一顿。”

“跟我来。”他转身就走,没听见声,又回头去拽她,“领你食饭啦,一碌葛!”

阮决明稳住心神,摸出烟来点燃,“这里没有阿魏。”

裴辛夷勾起唇角,“你可以忘吗?我没有。”

阮决明尽力压下怒意。他知道,她是故意激怒他,得不到想要的就毁灭,是她一贯的作风。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没有任何饰物的手指关节,说:“她代替你嫁到阮家,你就这么看不得她好?”

“阿魏——”

他皱起眉头,转身就走。

她别过脸去,自嘲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7]巴闭:厉害。一指显赫,光辉,为褒义。二指嚣张,蛮横,为贬义。

[8]搵:找。搵食:找吃的,一般语境下指工作。

第9章

仪式结束之际,山坡下走来几人。为首的是位年逾六十的老人,满头白发,手握一杆烟枪。他步履快速,后面的青年跟不及,连声道:“良叔,小心摔跤。”

裴怀良一顿,回头骂道:“摔捻跤!后生仔还不如我,养你们食饭不如养叉烧!”

声音洪亮,墓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裴辛夷上前两步,招呼道:“良叔。”

裴怀良“嗯”了一声,刚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烟头往她头上敲。

裴辛夷硬挨了这一下,背依旧挺得笔直,说:“良叔。”

“叔叔叔,叔你个头!谁准你来的?”裴怀良鼻腔出气,哼了一声,拿烟斗指着她,“等一阵再同你讲。”

众人参差不齐地道了声“良叔”,裴怀良走向墓碑,无视一干人,只对阮法夏说:“几时回来的?”

阮法夏收起墨镜,客客气气地说:“早晨,还准备之后去河内拜访你。”

裴怀良瞧着她,孩子气地说:“还是夏妹乖,惦记我这个老头。”

“一路过来辛苦了,晚上就在寨子里歇息吧?”

“嗯。”裴怀良睨了阮决明一眼,“刀哥,不知有没有地方让老头歇一晚啊。”

阮决明笑笑,“怎么会冇地方,良叔几时来都有地方住。”

裴怀良摊开手掌,阮决明会意,从南星那儿拿来线香,亲手交给他。

他点燃线香,对墓碑鞠了一躬,喃喃有词地念了些什么,最后将线香放进土培中。

“散了,去食饭!”他一挥烟杆,大步往墓园外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山。

裴繁缕走在裴怀良侧后方,似乎考虑了很久,终于出声说:“良叔,我……”

裴怀良方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发出沉吟之声打断话头,也不回头,说:“老四,节哀。”

裴繁缕讪讪应了一声,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裴怀良又说:“良姜?”

“在。”良姜挤上前来。

“冬哥的院子收拾妥帖了?好好照顾老四,少一根头发拿你问话。”

“好。”

裴怀良的话看着关切,裴繁缕听来却只想咬牙。他们这位良叔,从前与大太亲近,逢年过节邮寄利是封(红包),大太的三个小孩永远拿最多。他站在谁那边不用说明,连正眼都不给她,让人还怎么敢问回去的事。

没关系,良叔不肯出面,自有人替她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