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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147)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没一会儿,机车在住宅楼前刹住,阮决明熄了火,摘下头盔抱在手上,走进楼道。

经过三楼的时候,他略顿了一下,往三零六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却不想下一瞬,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迅速跨步上楼,站在转弯处——楼下人的视线盲区里。

门打开了,一位女人背贴着门,似乎是被推搡出来的。从上往下看,只能见着耳朵到腰背的侧影,看不见面孔,阮决明却认得。大哥的婚礼上,他也在相似的角度看到过大哥掀起新娘的头纱。

女人撑住门框,同屋里的人争吵着什么,似乎不愿离开。可她气力甚微,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的人猛推了出来,险些跌倒在地。

阮决明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接着往六楼走去。

敲响六零六室的门,周珏不满地声音传来,“谁啊?”

“我。”阮决明稍微提高了音量说。

如此自报家门的,周珏在认识的人里还真找不出几个。她朗声说:“等一等。”转而不耐烦地推开箍着她的男人的怀抱,又踹了一脚,蹙眉道,“穿衣服啦,猪头!”

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睡得正酣的男人咕哝了两句,继续遨游于梦乡,却不想小腿手打一记重踏,他啊呀了一声,蜷起腿,睁开了眼睛。

“有人来了,你快点!”周珏乜了他一眼,从沙发上拾起衣衫,囫囵套上。也不再管男人如何,她快步去应门。

周珏拉开门,一手抵在门框上。阮决明看这架势,又见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觉得有些好笑,“有人在?”

“啊……是呀。”周珏摸了摸脸颊,忽然变得腼腆了些,“有事咩?”

阮决明拿出影碟,说:“喏,有借有还。”

周珏收下了,看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问:“还有事?”

阮决明正要说话,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好彩妹,我的裤衩在哪啊?”

周珏眉梢一扬,转过头去,气势汹汹地说:“你找啊,我又不是你老母,还伺候你穿衣?”

阮决明随意问:“你条仔?”

周珏摇头,有些尴尬地说:“呃,算是吧。”

阮决明点了点头,一派了然的模样,“不打扰你了,我走先。”

“噢,好。”

在阮决明转身之际,周珏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悄声说:“不要告诉六姑,拜托。”

阮决明小幅度耸了下肩,约莫是答应了的意思,又说:“你和你哥还真有意思。”

周珏不明所以地说:“阿崇?”

阮决明笑笑不语,转身离开,抬手挥了一挥。

*

夜幕降临,中环写字楼里,昭记古玩行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裴辛夷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抱臂。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搞乜啊,一直不接电话。要不是看你冇车,谁想问需不需要去接你!”

她又拨了一次号码,电话里依旧传来忙音。思忖两秒,她放下听筒,拎起银灰色鳄鱼皮手袋走出了办公室。

裴辛夷走路向来目不斜视,见着一辆机车如路障一般横挡在大楼门口,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喂。”

就在她与机车擦身而过的时候,车上的人抬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她定睛一看,这才瞧清藏在头盔之下的脸。她没好气地掀开头盔的防风罩,“去哪里偷的车?”

“乜偷车啊。”阮决明笑吟吟地说,“我要是想,全岛的摩托车都能买下。”

“是咯,有钱好巴闭。”裴辛夷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穿着合衬的竖条纹靛蓝色西服,搭一双深棕色牛津皮鞋,再加上这竞赛式的机车与头盔,明明不伦不类,可看上去就是很自然。

阮决明扬了扬下巴,“怎么样?”

裴辛夷摸了一把皮质后座,挑眉说:“得得地。”

阮决明笑笑,“上车啦,靓妹。”

裴辛夷穿着及小腿的窄口半裙,抚着他的肩膀,侧坐在后座上。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环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胛骨处,说:“走啊。”

殊不知阮决明喉咙发紧,心跳亦不受控制地加速。

拧紧油门,在车开出去的同时抬腿踩在脚踏上,他朝着前方,朝着霓虹喧嚣的街头,飞驰而去。

呼呼风声,高楼大厦似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然后热带植被凶猛地长起来,参天大树成林,还有丛丛灌木与藤萝交缠。

夏季的风吹来,隐约有木槿花的气息。

“阮生。”

“嗯?”

“往山顶开,一直往山顶开。”

阮决明笑出声来,“乜嘢啊?”

裴辛夷只是将手收得更紧,更紧地抱着他,仿佛要穿过宽阔的背,去聆听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