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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136)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还有一些油头粉面的小生,想他认他们做契弟。广东话里“契”字有讲究,可以叫契爷、契兄,但不可以叫契弟,契弟指人下人,刁下人。

阮决明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大哥,大哥喜欢男人,钟爱明艳漂亮的眉目,像良姜那样的。也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刚到阮家的时候,阮忍冬和和气气让他去卧室,却拿出皮鞭,要羞辱他。他反抗了,他有反抗的能力。

圣诞节过后,裴辛夷他们离开了,阮忍冬对他说:“你知道那位六小姐,给我看过什么吗?”

阮决明垂着头安静地听了。

从那天起,他对大哥就只有一个想法——该死。

他做到了,然后看见了父亲衰老的容颜,继母的眼泪。十八岁,他拥有了家族,之后的十年,他尽心尽力壮大它的财富与权力。他做了许许多多坏事,却抵不上这一件事的恶,那毕竟是他的血亲。

可是,他没法回头了。不是在把刀刃刺进那个司机脖颈上的一瞬,而是被一群人从大火中劫走,坐进了一辆车的时候。

一位律师模样的男人对他说:“二少爷,我们本想让你多玩一阵,但很遗憾,你的母亲去世了。”

母亲被父亲——应该说养父——用剪刀扎中颈动脉,还没来及送医就断了气,而那个混蛋锒铛入狱。之后阮决明准备去探监,却得知人已经不在了,据说那人是被监狱里一帮流氓殴打致死的。

还有码头的班长,曾在商店后院一起玩耍的伙伴,都销声匿迹了似的。

与阿魏有关的一切都被斩断,他只能做阮决明,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

阮决明半撑起身子,倚着床头躺了会儿,打客服电话要了两桶冰块。侍者很快就把冰桶送来了,阮决明裹上睡袍去门口拿,然后拎着小桶去了浴室。

他将冰块倒进盥洗池,又蓄满冷水,接着把脸埋了进去。以前阮法夏见他这样子醒酒,笑过他很“女明星式”。

他浑身的毛孔都收紧了,大脑渐渐清醒过来。

一池的冰水冷彻,但怎样都没有那年冬天刺骨。

积雪覆盖的北方森林,裴辛夷说:“其实我,你有……”

原来当时她想说她有了他的小孩。

阮决明一下子从池水里抬起头来。镜中的人,眼里有血丝,脸上的水珠浸润了干燥的皮肤,看上去二十八九,很年轻。

是一位年轻的父亲。

虽然他一时还不太能接受这个身份。

梳洗后,阮决明走出浴室。他昨天就给那帮菁英仔放了假,此时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四下安静。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点燃了一支雪茄,才慢悠悠地拿起座机听筒,拨出马术俱乐部经理的电话。

“你好啊……是,是我。可以帮我预约一下咩?三点左右。有细路仔?无事啊……你安排就好,唔该。”(谢谢)

*

上次去马术俱乐部考察,阮决明知道了两个小孩的一周训练两次,时间固定在下午三点半开始。为了不显得太刻意,他提前了半小时去俱乐部的室内场馆。

当曾念携两个小孩来上马术课时,就见阮决明蹬着马靴,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马在沙地上走盛装舞步。

“好正呀。”裴安逡低呼道,“哇,是阮生,他好犀利!”

阮决明前拎着缰绳转头,看见他们,露出有些许欣然的笑容。他骑着马小跑到栅栏边,明知故问道:“又来上课?”

“是呀。”曾念客气地说,又招呼小孩们向他问好。

裴安逡先前得了便宜,这下卖乖,摇头晃脑说:“阮生好。”

裴安菀抿了抿唇,也道了一声好。她平时那股乖戾劲不再,不太敢与阮决明对视一般,说完话立即垂下了头。

“你们快去准备啊。”阮决明说。

曾念点头,领着小孩们走向通往马厩的小门。

不一会儿,两个小孩分别骑着一匹成年马走了出来,训练员指导他们做基础训练。阮决明只远远地看着。

裴安菀平时注意力最集中,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就去偷瞄阮决明,看他在做什么,结果没控制好马儿的节奏,使得马儿背部僵硬,她就是走轻快步都险些被摔下马背。

训练员已提醒了她好几次,见状变得严厉了些,说话的语气重了。裴安菀耍性子,蹙眉说:“我认真了呀!”就要下马去。

曾念在栅栏外看着急了,高呼“菀菀”,惊得场馆里的几匹马扬蹄。

阮决明朝曾念打了个手势,骑着马来到裴安菀他们旁边。他勾身对训练员耳语几句,表示他认得两个小孩,让他来带菀菀。

训练员半信半疑,询问了裴安逡,得到肯定回答,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