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13)

慕归指著韩振堂的背，气得脸色发白，对方此时正蹲在溪边，以手捧水来喝。

任凭慕归如何叫骂，韩振堂就是不理，过了会他才缓缓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看了慕归一眼。

“说说而已，傻小子，我不带你下山，你的师弟们必然会找你麻烦。”

韩振堂说完话忽然掩口咳嗽了起来，不一会儿指缝间竟有鲜血溢出。

“你的伤……”慕归之前看他在无心崖上大逞威风，如何了得，此时才想起毕竟他这连日受刑，伤势沈重。

韩振堂摇摇手，只是默默盯著水中的人影，突然他长啸一声，居然跪地痛哭了起来。

只听他哭得一声长一声短，模样甚为凄切，不仅哀号连连，竟还哭得呕血不止。

慕归见韩振堂癫狂至此，心知他必是为师傅伤怀，心中一酸，自己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见韩振堂愈哭愈伤心，血也越吐越多，慕归恐他伤势加重，只好拭了泪水，上前劝阻，“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前辈节哀。若师傅在世，也必不愿看到前辈如此伤痛。”

“伤痛？！老子伤痛个头啊！老子只是恨……恨你师傅欠我一夜风流啊！这短命鬼，竟然死得如此之早，枉我为他守身三十年啊，前前後後拒绝了多少豔遇？！便是怡红院那头牌色诱於我，我也未曾动心，这几十年来，我容易吗我？！”

韩振堂哭得咬牙切齿，涕泪横流，血泪齐下，他怒喝一声，猛然站起，颤颤巍巍朝慕归走来。

“师债徒还，你这小乌龟日後便是我的人了！”

慕归看他满面狰狞，气势逼人，一时无话可说，又见他身形踉跄，似乎重病在身，实需人照顾，当下便伸过手去扶住了他。

韩振堂斜看了慕归一眼，嘴巴一咧又哭号起来，慕归劝他不住，只好扶著他一同往通往镇集的小道走去。

严擒飞心狠手辣，以自己教众的性命为诱饵总算重伤了此次来犯的正道人士，最令他得意的便是天下第一的苏仲卿亦在山石爆药之间，实在可喜可贺。

他令人将苏仲卿血污满身的尸体吊在蝴蝶谷口，又派人探听自己师傅的消息，他原以为自己的倒行逆施会引起正道众人转怒於韩振堂，之後必将他除之而後快，哪料到，探子回报时却说韩振堂已顺利逃离无心崖。

严擒飞冷眼一笑，情知韩振堂必然会来找来自己算账，不过哪又如何？

他既然敢做出欺师灭祖之事，便不惧後果！

果然不出严擒飞所料，不出三日，韩振堂便进入了蝴蝶谷。

新教主过於狠辣，老教主余威犹存，魔教教众自然巴不得韩振堂重掌大权，见他一来，纷纷出迎，痛诉严擒飞诱杀教众之举。

韩振堂此时一身青衫，人也消瘦了许多，面容也多了几分憔悴。

他就知道严擒飞不是省油的灯，不然厉害如苏仲卿者又如何会落入圈套，丢了性命。

此时，蝴蝶谷口的立木上还高高挂著苏仲卿的尸首，韩振堂仰头一看，瞧了那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红，却忍下悲痛。

他推开围上来的教众，凭空踏木，登顶而上，将苏仲卿的尸体抱在怀里放了下来。

“仲卿兄，我来接你了。”韩振堂看见苏仲卿满身血污，自不难想他死时惨状，终是不忍，怆然泪下。

慕归见了师傅遗体也扑了上去，一番痛哭。

严擒飞缓缓步出，看见韩振堂神情悲切，既恨又得意，他恨事已至此这老鬼依然深情，得意的却是对方的痛楚全然由自己一手施加。

“师傅回来了，也不先通知徒儿一声，却是抱了苏老贼的尸身伤感为何？”

他出言相挑，意欲让韩正堂伤伤加伤。

那知韩振堂只是斜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扶住慕归，说道，“我们走。”

“去哪里！你难道不想杀我吗？！”

严擒飞愕然看著转身就要离开的韩振堂，只觉备受轻蔑，顿时愤然不已。

难道自己连让他出手的价值也没有吗？

韩振堂听见严擒飞高声厉叫，回身看了这阴鸷俊美的徒弟一眼，冷冷说道，“杀你何用？”

此言一出，严擒飞大惊失色，恍然疯狂，他怒吼一声，飞身而来，携了十二分怒火要与师傅一决生死。

韩振堂听闻背後风声大作，脸色一变，旋即回身，抬掌和严擒飞撞在了一起。

“哈哈哈！我杀了你喜欢了三十年的老头，你以为你自己真地忍得下这口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