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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42)

郑余余说:“我按你说的问了,他说范常志是他介绍进来的,也不认识李琪这几个人,更别说王艺宏了。”

关铭说:“表情呢?”

“不像是说谎,”俩人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走,郑余余说,“我问范常志是不是他介绍来的,他说是,但是有点在试探我的反应的感觉。”

“而且,这个韦大军在公司也就算个中层,能有这么大权力吗?”

关铭说:“肯定有问题啊,不然让你去公司干什么。”

郑余余有些无语,说:“知道了,我再查查。”

关铭扫了他腿一眼,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个苹果啃了,郑余余也懒得问洗没洗过,反正答案很肯定很唯一。

关铭说:“你们卢队觉得是范常志杀了人,向死者倒卖游戏里的装备,但是死者没还上钱,这就是杀人动机。”

“我们队长和我一个想法。”郑余余说。

这算是他们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嗅到了杀人动机了,而且还挺合理的,郑余余觉得这么推断也挺正常。

关铭说:“那你就顺着这个思路查吧。”

郑余余问:“你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直说啊。”

“我没什么意思,”关铭说,“现在没别的线索,只能这样,不然能怎么办?”

“狗屁啊,”郑余余说,“你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关铭拿晒得黝黑的手指着他说:“你才狗屁,给老子说话注意一点。”

那双手还爆着青筋,郑余余看了一眼,真的不说了,他意识到过界了。

所以分手之后没有撕破脸,俩人还要当同事相处的问题就是,这个尺度总是在游离,一不留神就过界了。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得会有出去约会的时候,关铭只知道订电影票和去迪士尼,除此之外什么新意也不会有,所以也根本不必期待,而且订的电影统统都是烂片,郑余余宁愿这俩小时在家里头睡一觉。

唯独有一次,关铭买了一场好看的电影,是一个喜剧片,讲山里的一个男人的故事。

主角男人是一个农民,他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山村里,一到夏天漫山遍野的绿色,男人手臂晒得黝黑,上头还满布着粗大的血管,他从一口水井里打水,一下一下地拉起拴着水桶的缰绳,然后把它挂在扁担上。

他是个懒汉,干活不行,但肚子里有点文化水,然后他用这双手写诗,写的诗贴在墙上,短视频app泛滥,同村的人把他发到网上,这个男的火了,一群人蜂拥而来,像是一群苍蝇一样围在他家门口,透过他家的玻璃去看他。

男人签了一个经纪人,每天发自己写的诗,发他打的水,在网上招聘媳妇,组织了一场网上的选秀活动,然后和自己的媳妇每天分享生活,成了网红。同村的人骂他,说他粉丝来村里,破坏了生态平衡,然后也开了一个账号,每天分享这些粉丝们是如何破坏生态平衡的,又挺火。其他村民就也跟着拍。

有人说他写得好,有人说他写得诗根本不规范,只是野蛮生长,男人也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说格式和规矩都是人定的,但是写诗是本能。更何况,能赚钱的诗就是好诗。男人以前一年只能挣三千块,现在一个月能挣三万块,五千块给助理,剩下的给媳妇。

电影是喜剧电影,难免讽刺点什么。男人在网上挨骂,但是不影响赚钱,骂得凶反而知道的人多。

有一天,男人写了一首诗,诗是这样的:“朋友/你不要举目望山/那里没有永恒的泉眼/没有山、水、云和女人的干瘦的乳、房/朋友/天下没有乌托邦”。

因为出现了违禁词,又涉嫌映射社会,男人的直播间被封了。

男人曾说,他不需要高雅的人来欣赏他,因为下里巴人就够养活自己了,可下里巴人接受不了一点点的挑衅和叛逆,否则就更要加倍地摧毁一个人。男人写得太多,接受了太多时髦的想法,一不小心思想前卫了点,写不来以前的东西了。

这是一场大型的闹剧,喜欢他的人和讨厌他的人翻转了,骂他的人为他声讨。后半段电影充斥着夸张的矛盾和喜怒,结局是男人媳妇跑了,经纪人不干了,他又一个人提着扁担去打水。用黑瘦干瘪的手臂拉起缰绳,把水桶提起来,回去的路上跟着一群人,用手机对着他。

电影结束,电影院的灯光亮起来,关铭看得挺认真,反正他看什么片子都挺认真,郑余余正要说,他觉得这片子其实是个悲剧。关铭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郑余余忽然改变了想法,嬉笑说道:“我看男主很性感。”

男人四十岁上下,一身精肉,其中有不少情节,都裸着上身,有一些色/情的暗示,关铭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撸起袖子来给他看,说道:“怎么回事,暗示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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