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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书生(73)

作者: 诉寒江/云舞寒江 阅读记录

程斐瑄颇有些不好意思,跌坐回床上,低咳一声道:“那个……君行,能不能帮忙再叫点热水?”

樊渊看他低头闷闷不乐却强打精神的样子,抹额都没戴好,歪歪斜斜的,只是勉强遮住了那一块而已。

有些滑稽,樊渊却不想笑。

“罢了,且让你得意一次。”樊渊无奈地支其身在程斐瑄侧脸轻轻落下一吻,“渊不过是嘴拙了。”

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樊渊此人虽比不过杨述那般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但能让他细细斟酌之后仍然不知如何应对的事,迄今为止也不过出现了这么一例。

樊渊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在心里给程斐瑄留了地方。

无所谓的时候,客套话随便说,不过是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彼此给彼此面子。可这若在乎了,便多了很多麻烦,再说着客套话,倒像是翻脸不认人。

只是樊渊遗憾地发现,要说真心话吧,尤其是对着刚刚和他行鱼水之欢的对象说,他还真没试过。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有情调的人,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好听的,但找遍他平生所学,也无法找到一句能说又不显假意的。

语言到了真情实意面前,仿佛刹那间失去了它原本的力量。所有的话都苍白无力,难以为凭。

樊渊能在朝堂之上公然和羿族使节相辩,谁信他嘴拙?

然而看到樊渊脸上的表情,程斐瑄只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眉宇间的沉郁一扫而空,连那戾气都消散了几分。痛得龇牙咧嘴还要打几个滚,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又立刻停住动作,乖乖地缩好,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控制不住。。

樊渊看这人一个人在那里傻笑,长眉一挑,把被子往程斐瑄身上一扔,自己披衣起身,稍稍打理了一下,到门外喊人去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看到樊渊出现,王府的暗卫们还是有种淡淡的郁闷,好了,看样子最后果然还是殿下被吃干抹净了。

自家殿下平日里明明很有威严,怎么到了樊大人面前就变得如此奇怪?居然连个上下都争不过,哦,不不不,看殿下之前那些表现,估计是完全没想过要争,樊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

暗卫们在心里偷偷摸摸地感慨着自己王爷的没用,一边尽心尽力地去准备热水了。

樊渊回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属下嫌弃了一把的程斐瑄正裹着被子偷着乐。

樊渊瞥了他一眼,走到床边上坐下,伸手替程斐瑄把那歪歪斜斜的抹额解下来道:“渊本来想问一句‘痛吗’,想想又觉得是废话,自然是痛的。说说别的,又觉太过矫情,何况渊也说不来。你的这个秘密……倒真教人为难。”

程斐瑄闻言,不由看向樊渊的脸,樊渊脸上的表情十分正经严肃,不像是在说玩笑话,应该是认真的。

这么一想程斐瑄立马摇摇头,也很是认真地说:“若君行你真的这么问了,我再去回忆,倒也觉得不痛了。左右都过去了十多年,哪能一直痛着?”

樊渊失笑,知这话半真半假,却也字字真心实意。

“一开始自然是恨的,到如今还是,只不没那么强烈了。偷偷告诉你,当父皇看到这个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特别有意思,我都忍不住笑了。”程斐瑄抬手挠了挠额发,恰好是那处之前的位置,准确无比,“他不算什么明君,也不至于昏庸无道,父皇是没什么雄心壮志,可惜生了一堆野心勃勃的儿子,争权夺利看得他心烦。好歹是做了那么久的皇帝,等他终于自觉被冒犯了,一个没留,哦,不对,是只剩一个我。”

程斐瑄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经意间低眸一个冷笑,勾勒出一丝凛冽的杀意,仿若无穷深渊的阴寒。他抬起脸,看见樊渊坐在他面前,又闭了闭眼,敛去了心绪。

闭眼的瞬间忽觉脸上有些温热,那是轻缓的摩挲、抚摸。

“睁眼,看着渊。”温和的嗓音来自于樊渊,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力度,但是话语间自带不容拒绝的强硬,“看着渊说。”

程斐瑄伸手抓住了樊渊的胳膊,眼睫微颤,缓缓睁眼看向了樊渊:“君行……我的心里有个怪物,它太丑陋了,我不想让你看到。”

“渊知道。”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樊渊的回答简洁明了,干脆利落。

“……”程斐瑄看着樊渊,稍微顿了顿,犹豫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说着,话语变得有些无赖了,“诶,反正就是纵观历代史书,哪里有顶着逃奴印迹的皇帝?然后……然后就这样了呗。”

“滥用私刑?怕是疯子才有这种胆子了。”樊渊嗤笑一声,展露出几分锐气,宛如剑锋镀上月光一般,优雅又凛冽,“报复回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