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情(11)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哭了。

医生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着流产之后应该注意的一些事项，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呆然地盯着天花板，脸上一片死寂。

在手术室里，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器械在体内动来动去，流出来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孩子的。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感受他的存在，就这么没了，没了。

她的脸上平静无波，苍白纤细的手狠命地抓着床单，指骨都泛了白，心脏深处仿佛有一柄利刃在狠命地绞着，绞得她血肉模糊。

这样也好，她和言靳最后的一点牵绊，也宣告结束了。

病房外头，言靳靠在墙上，垂着头，嘴里叼着香烟。

烟雾升腾，也隐匿了他的表情，脚下的烟蒂已经堆积了一小摊。

助理赶到的时候，护士正在和他交涉着禁止吸烟，言靳毫不理会，只低着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在病房门口守了林未三天了，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

这样的言靳，苏城从来都没看见过。

记忆中的BOSS言，一向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再大的CASE都泰然处之，何曾有过这么颓丧的时刻？

他轻叹口气，走上前去，劝道：“言总，您要么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太太这里，我来守着。”

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言靳无力地蹲在地上，疲乏的声音缓缓道：“苏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我执意报复，就不会逼得兰岚狗急跳墙，她也不会将对我的气都发泄到未未身上，未未就不会流产，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苏城听了心里也不好受，陪着他蹲下，轻声道：“言总您别难过了，孩子总会再有的，只要您和太太重归于好。”

言靳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还会跟我和好吗？未未的性子我了解，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前因为孩子的缘故，她还肯委曲求全地留在我身边，现在孩子没了，她只会想方设法地逃走，我是不是真的，从此要彻底失去她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子，趴在窗口看着依旧昏睡着的林未，忽然觉得窒息，犹如万箭穿心。

未未，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第16章 言靳，你放过我吧

活了二十多年，林未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仿佛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在手术台上用完了，就想要这么躺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浑浑噩噩的昏睡中，她一直感觉有人在看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可是那声音低沉十足，充满磁性，竟然没有让她觉着烦，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充满温柔，还蓄着淡淡的忧伤，淌下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灼热得很。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言靳憔悴的面庞。

眼圈四周半青半黑，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突然觉得手背有些疼，定睛一看，才发觉他正抓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而他的下巴，蓄满了一层半长的胡茬。

从来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的男人，如今全然变了样子，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帅气。

“你终于醒过来了。”

言靳盈着泪水的双眸直视着她的双眼，掩盖不住的惊喜，一字一顿地重复，“你醒过来了。”

林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言靳有片刻的怔愣，他轻轻抚着她的额角，柔声道：“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林未虚弱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冰冷：“你杀了人，现在应该在监狱不是吗？”

言靳心下一凉，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半响，他才苦涩地说道：“开枪的不是我，是我聘请的那个保镖。因为事出有因，他只需要在拘留所呆几个月，就可以出来了。”

林未闭了闭眼，睫毛投下阴影，冷冷一笑，“也就是说，我妈白死了，我的孩子，也白死了。”

“未未！”言靳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彻底冷了下来。

林未神色更冷，“你不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那保镖是你的人，他敢开枪也是由于你的指使，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言靳看着她，微抿薄唇，“你说的不错，她敢绑架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怎么可能放过她呢？那一枪就算保镖不开，我也会开。”

林未心口疼得都麻木了，眼泪扑簌簌地落，哽咽道：“可是她是我的母亲啊，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

“她是她，你是你。”

言靳坐在病床上，抚上她的脸，“未未，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