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3)

纵然眼前的人看起来冷酷无情，纵然眼前的人傲气十足，对自己身处险境这回事一脸不屑，可是王之初不会忘记，同样是这个人，是怎样的温柔，怎样的从容。

“王少侠，你怎麽了？”

“这人是赵月白啊，你在说什麽？”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王之初为什麽说出奇怪的字眼，做出奇怪的事。

只有赵月白的眼底默默地生出了些别样的色彩，甚至他还张了张唇，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少侠，忘了告诉你，赵月白是个哑巴。”忽然有人笑了起来。

王之初懵了。

武林盟主对抓到赵月白被抓到的事非常高兴，甚至连摆了三天三夜的筵席来庆祝。

王之初作为功臣之人，又加上年轻俊朗，更受人推崇。

在酒席间他浑浑噩噩地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点也没罢休的意思，仿似要把自己醉死才甘心。

哀莫大於心死，面对一个养育了自己那麽多年的人，到头来却发现那人是如此一个十恶不赦的让人痛恨的恶徒，王之初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赵月白被押回来的第一天的晚上，他就去牢里看了对方。

“他们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王之初小心翼翼地问，只要赵月白摇摇头，他就是拼死也会救他出去。

可是赵月白笑著点了点头，很决然，没有半点犹豫。

“来，也赏这恶贼一杯酒。”

武林盟主朗声大笑道。

王之初眯起了已被酒意朦胧的眼，他斜过头，看见有人捧著一坛酒走到被绑在木桩上的赵月白面前，接著有人抓住了赵月白的头，强迫他张开嘴，然後把酒灌进去。

已经被拷打得浑身是血的赵月白无力地挣扎著，王之初听到了他沙哑的呛咳声。

可是，以惩奸处恶为名的自己又怎会是被如此恶贼抚养长大的，王之初哈哈笑了起来，流出泪也浑然不知。

“王少侠，来，老夫敬你一杯。”盟主来到王之初面前，端起了酒杯。

他长长叹了声，又道，“我义弟一家尽被此贼屠戮，如今终於大仇得报！若是我那侄儿还活著，如今也是一方少侠了罢！”

王之初已没心思去听这些，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赵月白身上，渐渐冰冷。

突然他冲了过去，扒开正围著赵月白羞辱折磨的人群，指著赵月白大声骂道，“你这恶贼！”

满面憔悴的赵月白艰难地喘著气，被血糊住的双眼已只剩下一片黯淡，但是他看到王之初时，眸里的光彩又亮了起来，变得温柔。

“你这恶贼！”

王之初被那双眼一看，忽而就哭了起来，当著天下英雄，象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有人试图去劝慰他，没想到王之初猛地一回身，衣服竟在拉扯间撕破了。

盟主此时也走了上来，他本也想劝说王之初几句，可是当他走近王之初，看见他右肩上那个小小的印记时，自己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那个只有指甲大的罗纹，莫不是自己当年替义弟之子留下的印记。

“贤侄！”盟主神色大恸，上前便搂住了王之初。

这一声贤侄，吓得王之初面无人色。他缓缓回头看著赵月白，对方的竟在笑，而且，笑得那麽恶毒。

“真没想到，侄儿你竟还活著！”

王之初愣愣地由了盟主摇晃著身子，始终无法理解赵月白和自己的关系。

“当年，你父亲识人不清，认识了赵月白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招致杀身之祸，我当时寻到王家时，屋子都烧了起来，你爹你娘和你王家众多家丁都困死在火中……而你爹更是……”盟主哽咽了一声，还是说了下去，“你爹更是被赵月白这畜生连刺了十多剑，连尸首都找不全……”

听到这里，王之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很想笑。

自己曾是那麽地留恋他的哑叔，以为对方便是自己在这世间最亲最爱的人，然而他的哑叔又对他们王家做了些什麽呢？

他对赵月白说过，只要你摇头，我就信你，救你出去。

可是那个人只是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根本不想理会自己。

“贤侄，贤侄，你去那里？”

盟主看著王之初蓦地站了起来，然後一步一步往外走。

地牢，三天三夜的羞辱和折磨後，赵月白终於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被人割断手筋脚尖点地地吊在牢中间，衣不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