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将至夜将近(29)

方才还喧嚣的殿中，有人欣喜，有人沉默。欣喜的，自然是一些对仙界诸事不够熟悉的神仙，想着苍辰有救，降服恶龙有望，自然是喜不自胜；熟悉的，自然知晓夏月在苍辰心中的分量，只觉得命运弄人，活生生要把她放在刀尖上，去刺苍辰的心。只怕夏月应了天命的时候，他会比此时痛上万倍。

“怎么，不信？”

众仙依旧不言语。

“九翼天龙在两千余年之前被封印，苍辰君是在恶龙被封印后的一千年之后捡到我的，至于地点，就是在苍山脚下，此为其一。其二，我化不出真身，这一点，我拜师的时候，道清真人也是知道的。其三，冥界掳走谁不好，要来掳走我？当日冥王扬言要把我炼成丹药，想来就是要利用九翼天龙对付仙界。其四，我前段日子误食了蟠桃，修为大涨，惊动了九翼天龙，因此封印减弱。这些，还不够证明我就是灵物吗？”

众目睽睽之下，此话可一旦说出，再无收回的可能。如今大小神仙都知道夏月便是灵物。江彦痛心之余，却无可奈何；天帝内心却很是纠结，也不知道这究竟该不该算作一桩幸事。

“既然夏月姑娘说她是灵物，那众仙也不必忧心，先退下吧。夏月姑娘，苍辰君的伤势，便有劳了。”

“苍辰在你平日待的朝花宫中，随我来吧。”江彦垂了垂眸说道，一双眼分不出悲喜，只是像月色一般，苍凉的很。

朝花宫中，众仙皆散去，徒留夏月与苍辰二人。

苍辰已经昏迷许久，躺在床榻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薄唇紧紧抿着，嘴角还留了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夏月伸手抚了抚他的眉，从眉头，到鼻尖，到嘴唇，像是要把他的面容都刻进自己的心里。永生永世，永不忘记。

苍辰，你本来，不用做这一切的。

你本来该找一个世外桃源，做一个逍遥快活的神仙，不再过问凡尘俗世。再不济，你也不该独自承受这一切。

你是为了我，以命相博。你以为做了这一切，我便可以少承受一些。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忧心了。

你的命，我替你守着。

你想守护的四海太平，我也替你守着。

只是，我以后，不能再守着你了。

夏月褪去苍辰沾满了血迹的青衫，只见他的身上，全是被烈焰灼烧的伤痕，沁满了鲜血，手臂上依稀可见一道道青紫的血丝，似乎下一刻，那血丝便要裂开，将皮肉撑破。

触目惊心。

“苍辰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知道自己是灵物的时候，还有点不能接受。可现在，我真的好庆幸，我就是灵物。这样，我就可以救你了。我虽然不能长长久久陪着你，从这一刻起，我身体的一部分，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以前我化不出真身，便时时化作一只小狐狸。那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就是随便选的，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因为你，才做了那个选择。”

“既然这样，送你一条尾巴好不好？反正我当了一只秃尾巴狐狸，你也不会不喜欢我。”

夏月说罢，变出一把长剑，手起剑落，砍下了自己的尾巴。

白色的尾巴伴随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化作一颗红色的圆珠，缓缓地进入他的胸膛。

三日后。

榻上的人睁开双眼，四下望了望，知晓那是她之前住的朝花宫，方才安下心，伸手抚了一下身上的被子。

一清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可算醒了，这些天可急死我们了。”一清兀自坐在床榻边，把那碗汤药递给他。

“可惜，没能加固封印。”

“事到如今什么封印不封印的，你能醒来，就皆大欢喜了。”

“说到这个，你们给我用了什么药？我这次伤得这般重，竟然还能醒过来。”

一清干笑两声，又故作神秘道：“这个嘛，你先把伤养好，我以后再同你说。”说完便一阵烟似的溜走了。

一清向来做不得亏心事，每每做了亏心事，便是那副神态。苍辰只得将汤药饮下，披上衣服，准备去外头走走。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有好几日没见到夏月了，心中记挂得很，生怕她又乱吃了什么东西乱修炼什么乱七八糟的术法，引起异动让人怀疑。

然而在穿衣的时候，却见自己的身上没有半分伤痕，就好像，他从未被那恶龙的烈焰伤到。这世间，有什么样的神药，竟然有此疗效？

他来不及深究，便出门去寻人了。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想到一清或许和夏月先行回了往生谷，因此便去大殿寻天帝崇风，好商量对策。

尚未进入大殿，便见殿中央站着一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