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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之日且当归(3)

“是!”

内侍指挥著宫人将内政院梳理出呈条的折子分类放在了案头,又将整个内殿的十八处火盆全部燃起,青砖的阴寒立刻被驱散,图凌索性脱了靴袜,盘腿坐在案前。内侍利落的捧上刚刚温好的羊奶,服侍著图凌喝下,这才恭敬的弯下腰去:“王,金大人在外面候了一会儿了。”

“让他进来。”

金袁是密沁草原已故族长的独子,十年前明氏大军长驱直入直取密沁,金袁的父亲还未来得及披甲上阵就抱病而亡,这金袁便被被养在宫中,做太子伴读。如今供职中书,其人却生得高大威猛,七尺高的汉子壮得像堵墙一般,看起来更似武将。

金袁一进来就被热浪熏得阵阵发晕,还未看清王在何处就急忙拜下。图凌瞅著金袁的屁股又气又笑,伸腿一脚踢在那屁股上,笑骂道:“拿个屁股拜我,金袁,你是活腻歪了?”

金袁“嘿嘿”著爬起来,就著木杼子上靠了半个屁股,肃容禀道:“王,明氏的太子登基了。”

翻看折子的声音猛然顿住,年轻的王半晌才抬起头来──“哦,是麽,那咱大凉可不能失了礼数。去,把今儿猎的那黑熊熊掌剁下来,用冰块冻著连夜送到明氏贺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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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之日且当归(美强生子)3

第三章

明都的雪已渐渐化开,只在屋顶砖瓦和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残留著一些雪色,给满眼红色的明都添了几分不一样的白。

明渊帝在位不足三十年突然宣诏禅位,束发不久的年少太子一夜之间被推上了极位,这仿佛是向沈塘投下了颗石子,波澜渐起,越散越开,波晕愈见愈大,安定了许多年的朝堂立刻蠢蠢欲动起来。而此时,即将登基的新帝顾不上这些,只呆呆的坐在镜前,看著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人。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按照礼部的章程,新帝登极前夜必须沐浴斋戒酉时就寝。内侍已经壮著胆子进来请歇了几次,新帝终於被惹怒,眼神刀一样横在那内侍的脖颈,冷厉得散著寒光。

“杖之!”

新帝话音一落,便有侍卫冲进来将那内侍架出去,继而就传来木杖打在肉上的声音。

“为君者,且莫易喜易怒。真儿,可记下?”

“停了停了!”

明渊帝临走前对新帝的叮嘱足足讲了三个时辰,就算他再不愿记起,那些话也总是缠绕著他,赶不走剪不断。赦了那内侍,却见镜中之人愈发消沈。新帝并没有唤人服侍,自己摘下了头冠,黑色的发辫从头顶垂下。

两年前新帝还是太子行束发之礼时,明渊帝亲自给长子拢发束髻,也是对著这面镜子,眼神里有几分爱怜几分不舍。父亲问儿子:“可知束发何意?”儿子镜中的脸庞还有些青涩,听到父亲的发问则骄傲的扬起脑袋,答道:“太傅教过: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明渊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说:“朕再陪你教你两年,两年後你便要承下这江山重担。”

呆傻如他,他从未把父亲的话当真,更从未想过父亲会舍得扔下他,抽身而去。身为皇帝的父亲从未让他觉得遥远,父亲总是笑著叫著“真儿、真儿”,父亲疼他总是比过弟弟们,父亲甚至常常为了护著他与母後争执。

可是,可笑的却是他自己。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父亲最重要的人,父亲却和那个人一同离开,将他孤零零的扔在这里。那个他称作“母後”的人,夺走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

恨。

新帝看见镜中人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扭曲,镜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不远处的长剑被猛地抽离了刀鞘,横空一劈!桌案从中间断裂,案上的青瓷碎了一地,奏折更是被浓墨所污,笔洗里的水又淌过了所有的东西,脏乱一团。

新帝的愤怒并没有减少半分,浓重的恨意像是掉落在地的奏折上的污迹,越来越大,乃至扩散到整张纸上,再没有一处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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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之日且当归(美强生子)4

第四章

再没有内侍敢进去收拾,混著墨汁的污水肆虐了内殿砖石,新帝明黄的靴子也沾上了污迹,可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一坐至天明。天际远处微微浮了些白,随侍了新帝许多年的平安蹑手蹑脚推门进来,手中拿著封插著五根箭羽的加急快信。平安是很清楚这新帝的脾性的,只双手将快信托起,并不说话。直到新帝终於侧目:“五百里加急?边关有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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