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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啵啵的鸭舌帽(45)

作者: 胡八椒 阅读记录

爹是混账爹,贸然上门的儿子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尊敬,只是碍于今天有事相求,所以把自己收拾得相对顺眼了一些。

诺普犹豫了一瞬,错开苏玛珍的方向走到白范达面前,语气近乎恳求,“下个月是妈妈的生日,我想回法国看望她。”

白范达不说话,抬起那只戴着金戒子的无名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心中的不耐烦。他不表态,诺普就跟一棵了无生机的高树似的,杵在那里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叶子。

白范达拧着眉头,压出了眼角的细纹,“如果你担心你妈妈的生活是否宽裕,大可不必亲自跑回去一趟。我每个月都让苏秘书单独从花旗银行汇一笔款子给她,上面的数字足够养活她跟你那三个异姓弟弟。”

诺普的母亲对于白范达而言,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情人。当年那个可怜的法国姑娘,再被他理所当然地抛弃之后,因为怀有身孕不得不从教风严谨的音乐学院退学,辗转在法国的乡下给贵族当帮佣。

法国姑娘先后嫁过两次男人,然而全都不是靠谱丈夫,当家的男人把儿子跟巨额债务丢给妻子后,便卷了家中的积蓄跑了个无影无踪。

软弱的母亲跟那两个异姓弟弟,是诺普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疤,但凡旁人提一次,他便要痛一次。

而对于白范达,这个冷漠的男人,只是徒有父子名义,与其说是跟他相认,倒不如说是密谋了一场暗藏硝烟的交易。

“这里是名流云集的上海,不是马车扬灰的法国乡下,凡事多上点心,不要等着我去提点你。”白范达不咸不淡地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雾,深陷的眼窝里折射出锋锐的光芒,仿佛各卧了一条骄矜的龙,绕着浅褐的眼珠打转。

诺普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冲到胸口的怒气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白范达不让他走,他是逃都没法逃!

“老板。”苏玛珍眼见这父子二人有争锋相对的趋势,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白范达的肩膀。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诺普也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与白范达起冲突,他站在原地甩了甩胳膊,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要走,白范达也不留。横竖只要不是偷偷跑回法国,当爹的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便宜儿子出门与穷汉为伍。

“玛珍,你觉得这孩子像我吗?”

等到大门被合上,白范达两指夹着雪茄到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冲她似笑非笑。

“有时候像,有时候不像。”苏玛珍想了想,跟他如实作答。

“如果阿琛还在人世的话,我也不用这么费劲。”白范达靠在沙发椅上苦笑,“我是白从法国领了个小狼崽子回来,不听话还爱犯犟,这一天天的可真够人受的。”

他心里清楚的很,纵然血脉相承,没有感情共鸣,剩下的就只有尴尬。

苏玛珍走到旁边,往留声机里换了一张新唱片,黑色的薄盘摩擦在冰凉的指针上,旋转出舒缓心情的音乐。过了片刻,屋子里重新燃起香烟的焦味,这支欢乐的调子飞出窗外,落于繁华一角,安静消弭在布满繁星的夜空中。

第28章 燕尾蝶

宾利饭店门里是灯红酒绿,门外是车水马龙,两者共同喧嚣出了大上海的快节奏。名流们在这不眠之夜纵情狂欢,浸在香槟酒的泡沫中醉生梦死,而秦慕白独自一人走在夜色里,心中意外平静。

心静,路也静,他的皮鞋不小心踏到地上的水洼,锃亮的鞋头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溅上了一丝泥泞。秦慕白低头望着那块污渍,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慢慢在长街上停下了脚步。

剧组的专车就停在对面的巷子里,老司机这会儿人不在车上,是钻了他们开酒会的空子,往路边摊上吃夜宵去了。秦慕白提前离场,一时叫不到车子送自己回去,只得亲自动脚往回走。

空旷的街道十分冷清,明明白天的天气还挺好,可到了晚上就温度骤降。冷风一吹,站在原地莫名沉默的秦慕白,羽睫一颤,伸手紧了紧身上的黑西装,开始挪动脚步。

再往前走就是岔路口,两个方向都可以到达秦慕白下榻的酒店。区别在于往左拐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若往右的话则是路灯暗淡的老巷道。秦慕白犹豫了片刻,头也不回地选择了右边那一条弯路。

他不是人生地不熟,而右边那条弯路也是出了名的不好走。因为处处不顺路,别说是司机了,连拉黄包车的很少有愿意往那边走的。

秦慕白不是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但他心里清楚,如果走了另一条开阔的大马路,就必然要经过城中心的教会医院,他是宁愿绕弯路也不想往那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