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191)
“那你怎么才能留下来而不让太妃生疑?”翟思静问。
“继续装病呗。”杜文闲闲说,伸手指指着她妆台的位置,支使她,“哎,去把你的妆奁盒子拿过来。”
“干嘛?”
杜文说:“上次用了你的胭脂水粉和眉黛,汉人的这些玩意儿都不错,细腻好用易于配色,还看不出化了妆。”
翟思静一时没听懂:他不是最瞧不起南朝士大夫中流行的傅粉儿郎?怎么如今也要用她的胭脂水粉?
她把妆奁捧过来,看他到底想干嘛。只见杜文磨了眉黛,又调和了胭脂,配成一种紫不紫、灰不灰的难看颜色,然后拿了她的小眉笔沾上颜色,涂在伤口的周围,伤口周边已经快要脱痂的粉红色皮肤,顿时给他画成了紫黑色。
估计他上次那煞白的脸、发紫的嘴唇,也是这么炮制出来的。
翟思静目瞪口呆,心想这个人的聪明才智怎么都不拘一格用在这些地方了?
转眼,杜文又把自己打扮成气色极差的样子,恹恹地躺在那儿,露出紫黑紫黑的左肩伤痕。然后说:“我阿娘来了,你就哭,说我如今不行了,路上颠簸只怕即时送命,还多了个累赘。”
翟思静想着他的模样儿都是拿她的胭脂水粉化妆得来的,就遏不住笑意,“吭哧吭哧”已经憋得很辛苦了,她老老实实摇摇头:“我实在哭不出来。”然后看看他煞白的脸,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
杜文气恼地说:“你笑什么?!过来!”
翟思静不肯:“不行!你又要拧我!你手劲大不觉得重,我可实在太疼了。”
杜文想想梦中见自己拿鞭子抽她一幕,作为旁观者,确实心疼的不行;但梦中那个气急了的自己,好像浑不觉得一个弱女子被打得遍身血迹会是如何的痛楚难耐。
他以前不大会感同身受别人家的痛苦,而自己一场重伤重病之后,倒似长进了。所以此刻叹口气,放柔了声音说:“我阿娘现在又没来,我拧痛了你,你老早就哭完了也没有用——我又不傻。过来,我教教你怎么哭出来。”
翟思静迁延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能不能笃信他,终于慢慢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杜文揽住她的腰,就感觉她顿时一僵,好像很紧张,他说:“我说话算话的呀!”抚弄了她几下表示证明。
然后说:“其实要哭出来也很简单,想着那些伤心的事,多酝酿一会儿就哭出来了。先试一下。”
伤心的往事简直太多了!尤其是上一世,几乎件件都是伤心事,刚刚重生归来时,翟思静几乎夜夜在被窝里想到这些事,就会哭得满枕潮湿。
但是今天,她想着以往的伤心事,却会不知不觉联想到现在:他们终于解开了心结,他的要命的伤终于快要好了,他非但没有伤害她的孩子,反而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骨肉……
她不觉间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煞是动人。
她不是笨人,可是政治人应有的做戏的能力,她也未免学得太差了!
不过,这样动人的笑容,杜文又舍不得打断,于是静静地看她凝眸微笑的可爱样子,顿时也觉得岁月静好,只愿她能永远这样笑。
突然,门外传来闾妃的声音:“咦,你们怎么没给大汗收拾东西?躲懒到这样,不怕我剁了你们的爪子?!”
她大概是震怒了,声音尖锐极了。
翟思静压低声音说:“糟了!太妃果然来了。”
杜文亲亲她,安慰说:“不怕,就照刚才的话说。快,想想伤心的事。”
刚才想了就没用,现在一紧张,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翟思静狠狠心说:“你还是拧我一把吧……”
杜文差点要笑,听见闾妃在外头发作了一番后又开始敲门:“开开门,我来瞧瞧大汗。”
确实不宜拖延,他悄声说:“那你忍一忍啊。”伸手在她臀上寻了块丰满的肉肉,开开心心拧了一把。
翟思静差点疼哭出声,心说这狠心贼还真下得了黑手!
眼泪是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在脸上留下两道印子,而且缓了一会儿才敢动弹,边在心里骂那个杀千刀的,边慢慢前去开门。
于是闾妃正对着翟思静满是泪痕的脸,自然是心惊胆战,在门口张了张里面的儿子,问道:“杜文今天如何了?”
“还……还不大好。”翟思静硬着头皮撒谎,“军医说,伤口容易震裂,实在不宜路途颠簸。”
“那可怎么好?”闾妃怕人多眼杂,进门说道,“大汗重病的消息到处在传,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若是传到忽律或乌翰那里,他们只消派兵前来攻打我们,没有杜文指挥,军心易散,到时候人再多也不堪一击。不行,无论如何,我要带杜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