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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完自己的历史后我又穿回来了(78)

她淡淡:“你说。”

他颔首:“求陛下让母亲死个明白。”

她持着酒碗的手一滞。

佯作从容地又喝了一口,她状似随意地问他:“还有呢?”

他说:“母亲一世忠心为国,不该含冤而终。求陛下给她一句话,让她得以瞑目。”

他只是将刚才那句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没再提别的要求。

没了?

虞锦怔然。

他接受了她这样推他们去死吗?

楚倾不安地等着,便听到她心里说:你们一家子……什么人啊!

下一瞬,她忽地伏到桌上,哭声出喉。

最初只是压抑的、克制的呜咽,渐渐变响,控制不住。

她一路都在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那套“约定俗成的流程”是对的。许多帝王都这样做过,忠臣们所求也不过一个后世清名,这样做对谁都好。

可她心底对此是抗拒的。自古帝王杀伐果决,不草菅人命就已不错,但权衡利弊之下让人枉死算不得大事。但在二十一世纪走了一遭,“冤杀”两个字不知不觉就变得难以接受。

她觉得为了权力纷争让人枉死是不对的,她可以因为命数继续坐享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她不想成为一个将肮脏手段视作习以为常的政客。

所以她才需要来找他、盼着他对她发火,好让她自欺欺人地借着“大不敬”带来的愤怒去办这件事。

可他竟不与她争,他就这样接受了。

他甚至没有过问她为何知晓真相还要杀他满门。

没有怨言,没有恨,平静得仿佛她在跟他说今晚要一起用膳,仿佛一切就该如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愚忠么?

同样的话若从楚家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或许是。

但从他嘴里讲出,倒更像是麻木之下的放弃挣扎。

一连几载的提心吊胆,让他很疲惫了。目下这个结果与他而言已是个较好的结果,他再没气力跟她争辩。

又或者,还有几许不得不有的谨慎。

这个结果来之不易,他大约也怕再求更多会惹她不快,倒弄得适得其反。

不论哪一种,都让人心如刀绞。

再细想,他好像也完全没多在意自己的死活。

她曾经承诺他会让他衣食无忧地活下去,现在也确是仍这样想的。可她方才说出的话里,没有多少这个意思。

可他竟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

他如果在意自己的死活,一早就不会与她起那么多争执。

皇宫这个地方,容易丧命,但想苟活也没那么难,他到底是先皇给她挑的元君,若为了活命跟她委曲求全,她还真未必有心思跟他计较。

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她还信誓旦旦地拿留他一命当件事来说,多可笑。

虞锦更难过了,也更进退两难。他的坦然接受让她愈发撑不住那股劲儿,反让二十一世纪灌输的价值观涌得更加厉害。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楚倾你混蛋!”她哽咽着破口大骂。

楚倾被她骂得微懵,眉心微微凝出一道细线。想了想,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寻出一方绢帕,折回来递给她。

她哭得顾不上接,他就姑且将它放在了一边。

心下略作斟酌,他缓缓道:“陛下不必这样为难。”

“大局为重,楚氏一门蒙冤而死,总好过江山动荡。天下苍生都还指着陛下,陛下不能让有心人抓住话柄,惹是生非。”

虞锦哭得更凶了。

她觉得自己该克制,就硬生生绷住,捂住嘴抬起头,迎上的是他的坚定和平静。

面对生死却事不关己的态度最让人难受。

他淡泊地看着她,眼中甚至能寻出几分鼓励;她抽噎地看着他。对视了半晌,她终于断断续续地问:“楚倾你……你早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一怔,遂恍然惊觉,自己方才全没多想这件事。

他的怔神让她眼泪又涌了一阵,刚刚干了一点的泪痕又被润湿,挂在脸上,像两条汩汩流淌地小溪。

他后知后觉且还不太确信地意识到,她是不是有些不忍杀他。

他沉了沉,便说:“臣没有。”

顿一顿声,他又道:“一切听陛下安排。”

他确是说不上“早就不想活了”,只是她突然提起这事,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如果全家都要去死,他是死是活也没什么不同。

是的,他没想求死,也没想活下去,只觉得随她就好了。

他好像对这些没有太多感觉。一年前他觉得保住了楚休与楚杏就很好,如今能再多保住几个人,更已心满意足。

至于他自己,他没想过。

“你……”难过到了极处,虞锦反倒笑出来。

说不出的憋闷让她想激出些他的情绪,觉得他与她或争或吵都好,怎样都好过这样的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