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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萁(2)

“啧。”女人并不急着下楼,懒洋洋地趴在扶手上,露出没系好的领口以及半截藕色的纤细脖颈,“陈叔,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楼梯上又下来一人,瞧着四五十岁的年纪,举手投足带着股毋庸置疑的干练果决,想来就是女人口中的”陈叔“,陈叔见了高亦其,直接从楼梯上下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蹙眉扫了几眼。

“跟我来。”陈叔看完,深情微妙地变化了几分,冰冷的视线停留在他面上,问,“行李呢?”

高亦其迟疑地回答说在门口,陈叔立刻走过去拎起:“爷还没到家,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陈叔,他住哪儿?”楼上的女人又问。

陈叔抬腿上楼,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等过了二楼的过道,忽而笑了笑,他大概不常笑,突然咧开嘴角,竟把女人吓得差点从台阶上滑下去。

高亦其顺手扶了一把。

“他住三楼。”陈叔的目光在他的手上顿了顿,“小少爷,跟我来。”

高亦其听出陈叔话里的催促,连忙追上去,拐过二楼的拐角时,看见女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看口型,一直在重复“三楼”两个字。

难道三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高亦其年纪小,爱胡思乱想,又因为来到三楼后发现只有一间卧室的门开着,便忍不住想起上学时同学讲的鬼故事,脚步立刻迟疑起来。

“小少爷,您住在这儿。”女人不在的场合,陈叔的语气缓和不少,亲自替他打开行李箱,将衣服拿出来顺齐,“我们爷吩咐了,您的东西一应准备新的,您带来的这些如果不需要,我就直接扔了。”

那些衣服是高亦其母亲做的,他当然舍不得,闻言立刻摇头:“别,留着就好。”

陈叔从善如流,打开一人多高的衣柜,将他的衣服放了进去:“那我帮您放在这里。”

柜门开合的刹那,高亦其隐约瞥见几件风衣的衣摆,但没有往心里去,他的注意力在房间的陈设上。按理说,高诚应该很恨他才对,毕竟同为高家的儿子,高亦其从小顺风顺水,高诚却流落在外,他爹不仅没有将高诚的母亲接回家中 ,连儿子也不认。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高诚给他的房间一应摆设俱全,卧室里梨花木的床上罩着白色的纱,卧室左手边连着的书房里似乎还有几大书架的书。

“小少爷,我吩咐下人给您烧水,时间不早了,您洗了澡可以先歇下,爷今晚有应酬,怕是要很晚才回来。”陈叔的话将高亦其从纷乱的思绪中拎出来,“浴室就在书房旁边,衣服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他匆忙谢过陈叔,也是实在想把身上湿冷的衣服换下的缘故,来不及仔细看房间里的摆设,闷头冲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也正因为高亦其没仔细看房间里的情状,所以才没发现,屋内有另一个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初春,又逢雷雨,天黑得很早,高亦其洗完澡,穿着陈叔准备的衬衫从浴室里光脚走出来,扶着墙摸索许久才找到吊灯的开关,他把灯打开,一头栽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高诚,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着水汽的尼古丁清香,高亦其皱了皱鼻子,困意袭来,他抱着枕头翻身,在宽敞的床上滚了两圈,伸手将灯关上,黑暗瞬间将他吞噬。

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事,高亦其身心俱疲,在陌生的床上陷入昏睡,直到后半夜,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楼下似乎传来细微的人声。

陈叔说:“人下午到的,已经睡下了。”

“睡了?”低沉沙哑的嗓音混着笑意,在高亦其心尖上刮了一圈,他还没彻底清醒,烦躁地蹬掉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

那个男声又说:“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我这里也能安心睡下。”

“年纪小。”陈叔也跟着笑,“爷,你不上去看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风里传来一声叹息。

男人说:“看,怎么能不看?”说完又道,“你帮我热杯牛奶,等会送上去。”

话说到这儿就完了,高亦其也囫囵睡去,梦里他置身远航的轮船,在暴风雨中前行,翻涌的浪花不断拍打着扬起的船舷,剧烈的颠簸一下子将他拍到了浪尖,又陡然落下。

高亦其浑身一颤,挺腰惊叫,终于从梦中醒来,还未坐起,便被压回床上,大半个身子都陷进床垫。

惨白的光划过夜空,高亦其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想也不想,疯了般挣扎,然而身上的男人轻而易举将他桎梏在怀里,还有闲情逸致调侃:“果然年纪小啊,闹腾。”

略带沙哑的嗓音勾起了高亦其的回忆,他意识到刚刚听见过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