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霖听得哑然,越发坚信夏洁的性别错位。也不争辩,他看着夏洁的那一双整个脚骨都彻底变了形状的小脚。
春和,冬儿,两个女子没有裹脚,夏洁,一个男人却拥有一双变了形状的小脚。
“你爹娘呢?”
“收了聘礼回家了。”
“聘礼?多少?”
“二十万贯。”
纪初霖想明白了。不过又一场骗局。他却不知道这个夏洁在这场骗局中是单纯的受害者,亦或是故作委屈的加害者。
冬儿说报官。
纪初霖盯着夏洁,思索了片许。这个时间,禁军应该已经开始做事了。
慕容弈来后春和躲在房中不肯出门。冬儿端来茶水,喝茶润过嗓子,慕容弈上下打量夏洁:“昨夜的女孩?”
纪初霖点头,纠正道:“男人。”
“原来如此。别处也发生过几起。”他冷声说道。
“是你们要查的那伙人贩子?”
“不确定。”
“那你怎么知道别处也发生过??”
慕容弈说刑部有卷宗。几年前,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吹拉弹唱的娇媚女技引诱了一户人家的少爷,那少爷对女技分外中意,便花了七八万贯钱买下女子,待到洞房之夜少爷才发现那女子原来是男人。骗子自然是找寻不到,那户人家人财两失,一怒之下便将“女子”活活打死。
最后不过判了个流放两年。
“汴京年轻貌美的女技身价极高,有钱人会花大价钱买下女技,也不会觉得和技艺一流的女技成婚有辱家风。当然,杜公子那种官员出身的自然不会娶一个女技。故而才会有与家人决裂都要与此人成婚的事。”
“可是为什么不干脆卖女孩子?”
慕容弈冷笑。
最一流的女技要会吹拉弹唱,要腰肢柔软,相貌娇美,跳得了《霓裳舞》,弹得了《凤求凰》。
但哪有那么多符合要求的女孩?
相较下,在男子中更容易寻到四肢修长,身段窈窕的少年。
也说不清多少年前,有了一伙人,他们诱拐别人家的相貌还算不错的年幼的男孩从小养大,从他懂事之日就告诉他——
你,是一个女孩。
你要做最完美的女孩。
梳妆,裹脚,唱小曲儿。
那些男孩被当做女孩养大,几乎见不到外人,直到被卖掉的那一刻,他们都深信自己是女人。
“这个夏洁算是命好。那位杜公子动了真情,不过将他打了一顿驱赶出家门。其他的,有的被打死,有的被卖去做小倌。可怜,他们当年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若是卖不出去?”
“像女人一般卖艺。可是男女终究有别,少年期后,变了声终究会露馅。那些‘女技’会被抛弃,能活下的去唱杂剧,当琴师,另有的,做小倌。其中也有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一头扎进汴河。此种事,在下当禁军这些年,见了不少。”
纪初霖越发皱起眉。
“说来纪少爷也是有趣。为何不将这个骗子扭送去开封府?却要找来我?”
“因为我都不清楚他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若是贸然找开封府抓人,万一他才是受害者怎么办?”纪初霖看着坐在墙角哭泣的夏洁。幸好他找的是慕容弈。
“在下想见见你夫人。”
“她没空。”
“纪少爷此种做法可算是过河拆桥?”
“大哥,我只是单纯找个认识的警察叔叔问点儿事。”他瞥了眼夏洁。“他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见官万一挨个板子什么的怎么办?这件事明明又不是他的错。”
“纪公子就不担心在下会引诱你的夫人?”
“你又不是杨梦笛,硬抢我信,引诱还是算了。我夫人都将自己锁在放中不肯出门。担心什么?”
慕容羿离开后,纪初霖盯着夏洁哀叹,他也不是开善堂的,总不能见一个留一个。但若是赶走,夏洁又能如何?
性别错位,在这个世上除了去做小倌,还能如何?
——就算去做小倌,他大概也觉得嫖自己的是女人。
纪初霖只能让夏洁在他家中暂住几日,看看能不能给他寻一个好的去处。
春和不明白:“可是那个杜公子因为夏洁是男孩子就不喜欢他了。明明冬儿和李悦……”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爱的只是你,同你的性别没有关系。”纪初霖看着窗外,冬儿弹琴,夏洁唱小曲儿,他的确将曲子唱得美轮美奂。
纪初霖却一声长叹:“那两个天杀的臭骗子!死人贩子!害死我了!”
“但相公,的确是个好人呢。”
杨梦笛在次日回到了汴京。那时纪初霖正坐在门口思考该如何解决夏洁的事。
在纪初霖身边坐下,杨梦笛放下带来的礼物。而后一个劲抱怨起他父亲杨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