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143)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昭月挑高眉毛，奇怪地望着她：“你是不是有预感，连浩会与哥哥暗中联络。”
“别人怎么看我不敢说，但我觉得肯定是。”
“连浩想干什么？”
“齐任远一死，连浩必定乱了阵脚，说不定会有冲动之举。”
“他是为了你？事到如今，你还能这么坚信？”
“我相信，放弃我，绝不是他的本意，他肯定有苦衷。”凝眉喝一口酒，轻声道。
昭月一笑，也喝一口，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
“就冲你这句话，这个忙我帮定了。”
“谢谢你，昭月。”
“不必谢我。”
昭月叹息：“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谢我自己什么？”
凝眉轻轻摇头，苦笑道：“谢我自己自欺欺人，还是天生的一副死心眼。”
“我真是喜欢你这个死心眼呢！”
昭月听她说完，忍不住一阵笑。
欢畅的笑声，萦绕院内。
……
夜色渐深，昭月抬手歪支着头，想起契丹，想起往日的一切，心中微酸，正想再与凝眉说几句话，却见她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过去。
这才发现，桌上已经空了近十个酒壶。
昭月笑着摇头，召院内宫女将凝眉扶回房去，自己一个人拎了半壶残酒起身，摇摇晃晃地踏到亭边。
四下一时寂静，昭月也喝了不少，脚有些发软，她索性坐到亭下台阶上，独自感怀。
“柳叶蛾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不知不觉之间，昭月吟起这首诗。
这是当初凝眉在契丹时，与她讲起的。
她还记得，当时她是那般感叹，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没良心。
却未曾想，原来世间还有如荣连浩这般的男子，令人钦佩，痛心。
“昭月？”
楚罹踏进院中，放眼一望，正看到昭月一个人坐在亭外，大口的喝着酒。
“怎么喝成这样了？”
楚罹连忙过去，将她手中酒壶夺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昭月抬眼，见来人竟是楚罹。
她不自觉的笑笑，脸色酡红，喃喃道：“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楚罹一怔，随即笑开：“你也喜欢听戏吗？你知道写这诗的人是怎么回事？”
昭月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神迷离地瞅着楚罹。
“你是谁？”
她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楚罹回说道：“是朕，朕来找凝眉……不，也是来找你的……”
“原来是来找凝眉……”
昭月自失的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一丝苦涩：“你去看她吧，她喝醉了，睡着了……”
楚罹轻轻一叹，吩咐宫女去拿解酒汤，自己在昭月身边坐下。
“你是因为在宫里住的不顺心，所以借酒消愁？”
他这么一问，昭月反到笑了，答道：“不是，我是因为哥哥要来京城，所以我高兴。”
“原来如此……”
楚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昭月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角。
为什么见到他，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认识了很多年，只是好久没见，好久没见……
片刻的沉默后，楚罹又问：“倘若……有一个机会，你可以离开京城，你会跟契丹汗王回去吗？”
回去？
昭月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楚罹正想说话，宫女却把醒酒汤端了过来。
楚罹接到手里，顿了一下，递到昭月面前道：“拿着。”
昭月露出厌恶的神情：“我最讨厌喝这些东西……”
“让你先拿着。”
楚罹忽然眉目一敛，吓了昭月一跳，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去。
以为楚罹是想做什么，或是要离开，却没想楚罹一撒手，竟是解开自己的斗篷，随即披到昭月身上。
昭月像是被雷击了一下，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夜里风凉。”
楚罹也不知是想说给谁听，替昭月拉好了衣服，才收回手：
“以后不要晚上在外面坐着，很容易受凉的。”
昭月目瞪口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罹又把醒酒汤端了回来，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送到昭月嘴边。
昭月已完全木然。
楚罹却不以为然似的，皱眉道：“张嘴啊！”
昭月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听着他的话张了嘴，任由他把醒酒汤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了下去。
朦胧月色下，这两个人之间流淌的感觉，似将整个院落熏染，一片温情。
可这温情到了康思瑶的眼中，竟成了眼中钉。
院门处，一道绝美身影默然伫立。
康思瑶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最不能接受的事物。
眼神又惊又痛。
她本不想过来看到楚罹是如何的对凝眉好，犹豫再三，还是过来找他。
可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楚罹和昭月！
楚罹，和，昭月！！！
那是荣连浩的妻子，荣凝眉的嫂子啊！
楚罹就是再糊涂，再意气用事，难道他不明白，瓜田李下，应当避嫌吗？
可他不但不理会这些，竟还不顾皇家尊严，将自己的斗篷穿到昭月身上，更不顾天子身份，喂昭月喝醒酒汤！
这到底都是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人彻底颠倒了一番，都变的不伦不类，让人难以接受！
康思瑶差点撕烂了手中的巾绢，身旁蕊儿却惊恐万分地低声说道：“主子，您看咱们还过去吗？若是这会儿打扰了万岁爷，万岁恐怕会不高兴的……”
“我还管他高不高兴？”
康思瑶微眯双眼，恨声说道：“有乱纲常，非为君之道。”
她一句话说完，快步向前，直走到亭边。
“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思瑶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楚罹正全神贯注的喂昭月喝醒酒汤，惊了一下，诧异地转过头。
见是康思瑶，他点点头，“表姐免礼。”
竟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又转回头去，将最后一口醒酒汤给昭月喂完。
昭月的眼睛，一直瞄着康思瑶，可还是顺从地喝下楚罹喂过来的东西。
康思瑶的脸色越发难看。
“皇上今天好性情。”
康思瑶没好气地道：“臣妻还以为，皇上政事繁忙，身心俱疲，心想为皇上分忧，没想到皇上是有空闲到这里来，陪浩王妃消遣。”眼睛往地上的酒壶瞄了一眼。
这话一说，昭月的面子到有些挂不住了。
“贵妃娘娘你误会了。”
昭月酒意已消了大半，仰头看着康思瑶，说：“我不是和皇上一起喝的酒，是我喝多了坐在这正巧被皇上遇见了。”
康思瑶哼笑一声。
遇见了？
正巧遇见了，然后正巧看到天冷，帮你披件斗篷，又正巧见你喝醉了，喂你喝药？
这种正巧，怎么别人没有过。
昭月从小被人尊重惯了，哪里见过有人对她这个态度，当下心里一气，竟也来了脾气。
“哎呦！”
她忽然弯了身子，手捂着肚子。
楚罹本想开口对康思瑶说点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一下听到昭月哎呦一声，连忙回过头，扶住昭月：“怎么了？哪里疼？”
昭月状似痛苦的皱起眉头：“胃痛。”
楚罹也蹙眉，半分责怪半分怨地道：“喝这么多酒胃不疼才怪，你也真是的，凝眉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
康思瑶心脏都要气炸了，沉声道：“皇上，夜深了，你这样和浩王妃在一起，不大好吧？”
“怎么了？”
楚罹挑眉看她，“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只要表姐不说，谁会知道朕和昭月在一起了？”
康思瑶脸色渐白。
“来人。”
楚罹唤来院中宫女：“送王妃回去休息。”
宫女连忙过来搀扶。
昭月一动，想起身上斗篷，连忙道：“皇上，这……”手往身上一指。
“穿着吧！”
楚罹毫无顾忌地道：“以后不要晚上在外面坐着了。”
昭月“哦”了一声，往回走了。
直到看着她身影消失，楚罹这才恢复常态，一脸的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康思瑶却做不到如他这般平静。
“皇上觉得这样做对吗？”
康思瑶瞅著他，冷冷问：“难道皇上不知道，浩王妃是谁的妻子？”
“朕知道啊！”
楚罹一脸无辜：“那又怎么了？她喝醉了酒，难道朕照顾她一下也不行？”
看着康思瑶，自然而然地笑笑：“就如同表姐若是见到连浩喝醉了一样，难道表姐不想照顾他？”
康思瑶气的呼吸一窒。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说的什么话？？？
他是不是疯了？
他和昭月才认识多久，怎能拿荣连浩与她相提并论？
她对荣连浩是什么感情，他心知肚明。
他这样说，是向她证明，他对昭月，也存有情意？
“皇上。”
康思瑶缓了缓情绪，尽量把声音放的平稳：“浩王妃入宫，是来陪凝眉的，皇上向来宠爱凝眉，对浩王妃多些照顿，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分寸，皇上可要把握好，否则他日朝中传出什么闲言闲语，可是有损皇上的天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