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141)
什么叫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孩儿，也都一样？
荣泰觉得荣王妃今天大不对劲，脑子里有些迷糊，问道：“他死了，会对我们有影响吗？”
“王爷就这么痛恨凝眉？宁可让连浩痛断肝肠，也不让他们有机会在一起？”
荣王妃脱口而出，看着荣泰脸色微变，才又道：“齐任远死了，这意味着连浩的西贡计划彻底失败，连浩想要和凝眉在一起，已是难上加难了。”
“这是他跟你说的。”荣泰一惊，简直怀疑荣连浩疯了。
荣王妃也不解释，看了一眼荣泰，说：“你不要低估了连浩对眉儿的感情。”
荣泰道：“我从没有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感情，凝眉既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又没有一点贤良淑德的性情，如这般顽劣不堪的女子，本就不配在我荣王府里做郡主，我留她这么多年已经给足了连浩面子，当然，也是因为当年你要认她做女儿，如今她总算离开荣王府，我少了一个大麻烦，这有什么不好？她就如同一个天大的灾难，我岂能让她留在连浩身边？”
荣王妃怔住了，一时怀疑眼前坐着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夫君。
他所说的话，他的表情，他的心思，让她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他怎么会这样对凝眉……
荣泰显然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绝，他知道荣王妃喜欢凝眉，但在他眼里凝眉留在荣连浩身边，根本对荣连浩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留这样的一个人，能有什么用？
两人对视半晌，荣王妃的面色更是复杂难辨。
想了一想，荣王妃决定在今晚做个了结。
“王爷能不能不要再插手连浩的事？”
“怎么？连浩又有什么决定吗？”
荣泰问道：“他是不是又开始犯糊涂了？”
荣王妃敛神，说道：“连浩说，他要立即调东狭大军围困京城，逼皇上退位。”
“什么？”
荣泰徒然站起，胸口一团怒火，但看荣王妃眼神，又强自压制下去，重新坐下，他肃然问：“他真的这样说？”
荣王妃盯着他看了良久，她淡淡道：“是。”
看着他脸色变化，她坐在那里，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又问：“王爷能不能不再插手连浩的事，与我一起归隐林泉？”
荣泰回她：“他如此冲动莽撞，我如何不管？”
荣王妃仿佛没听到，目光中不带悲喜，神色有些迷离：“当年是谁说，为了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是谁说，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随我海角天涯，王爷，你告诉我，这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荣泰看着她迷离神态，心有些痛，强笑道：“没有骗你，只是如今形势不同……”
荣王妃脸色平静，似乎这答案她早已想到，她抬手抚上荣泰脸颊，温柔的，轻轻从他的眉角，一路下滑，停在他唇上：
“王爷，你真的不肯跟我走吗？”
荣泰握住她手，半晌，答道：“我会随你离开，但不是现在，给我点时间，让我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好吗？”
“我不会给你时间的。”
荣王妃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会问你这一次，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
她想起当年的他，义无反顾，执着如斯。
往事犹如幻梦，一路走来，轰轰烈烈，直烧我心，在我心底留下灼热的印记，让我每每忆起，都能想起它温度，怀念那些不顾一切的温暖感觉。
可是今时今日，那此曾经的不易和妄想，都已成为真实，我却没想到，梦想成真带来的，并非一生的成就与满足，而那些滚烫的记忆，摇身一变，成了伤人的火焰，燃烧在我胸口，难以抑制的疼，让我发狂，绝望。
良久，荣泰缓缓道：“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荣王妃凝望他面容，过了半晌，柔声道：“你已经让我彻底失望了。”
三日后早朝，楚罹连下三道旨意。
一：西贡军副帅徐毅，里通外敌，证据确凿，令西贡主帅邓如海将其就地正法。
二：为前朝明亲王府平反，立明氏祠堂，供养明亲王，明王妃等人长生相，所有之前因受明亲王府牵连而获罪的众人，一律免罪释放。
三：西贡方面，契丹兵败，契丹汗王特向天朝致歉，不日将进京朝贺，着礼部准备迎接事宜，不得有误。
三道旨意，有人欢喜有人气。荣连浩便是那个最为气恼的人。
尚喜一直在一旁劝着他：“少爷，快别气了，那徐毅必会在皇上旨意传到西贡前永远消失，少爷不必担心的。”
荣连浩眼睛一瞪：“谁说我气的是这个？”
尚喜面露难色：“那少爷是在气明亲王府的事？”荣连浩抿紧嘴角，身子向后一靠。
尚喜连忙上前几步，说道：“少爷，您看您为这个生气多不值啊？皇上既然为明亲王府平反，又为小姐正了名分，这不是好事吗？现在谁都知道小姐不是少爷的亲生妹妹了，若是日后少爷要跟小姐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正是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么？”荣连浩冷冷哼一声：“用得着他为眉儿做这件事吗？我早就计划着公开眉儿的身份，都是他让眉儿入宫，搅乱了我的计划，不然还轮得到他？”
尚喜站在面前，欲言又止。
荣连浩胸口奇闷，不知怎么办才好。
“少爷，皇上虽然这样做了，但小姐未必就会领他的情。”
尚喜知道荣连浩在担心什么，眨着眼说道：“咱们就当是皇上帮了少爷一个忙，免得少爷自己费心，不是也挺好。”
荣连浩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眉儿也不过是借机利用利用他，反正是他自己愿意的，不要白不要，眉儿不会因此感激他什么的，对不对？”
若是楚罹借此事讨得凝眉欢心，那才是荣连浩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尚喜宽慰的笑笑，说道：“少爷，依我看，少爷应该注意的，并不是明亲王府，而是契丹汗王进京这件事，少爷不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为你凝眉第145章为你（二）
“好机会……”
荣连浩沉吟一声，缓缓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但是西贡一事，诺笙已然帮过我，虽然齐任远死了，但毕竟与诺笙无关，我再让他帮我做些什么，总是不妥……”
“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善解人意了？”
尚喜脱口而道，待一反应，方觉话有不妥，不过他向来与荣连浩随意惯了，平常就口无遮拦，这会儿只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献笑道：“少爷可别误会，其实我的意思是，少爷最近都变的比较多愁善感，与往常不同了呢！”
荣连浩抬头看他：“是吗？”
“是啊，少爷自己没觉得？”
荣连浩微微一怔，有些恍然。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内心原本的那些斗志已经不复存在。
一心所想，皆为凝眉。
他本就不是什么能人异士。
他的出身高贵，是拜他的父王母妃所赐，与他无关。
他仕途平顺，是因荣王府地位显赫，荣泰为一朝辅政亲王，并非由他自己的努力。
他夺得兵权，是因荣泰戎马出身，立下无数战功，军中立有威望，并不是他荣连浩凭着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打下来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除了每件事都在暗地里动手脚，除了为自己培养羽翼，利用身边的女人外，他还有什么本事？
他简直就是个无能至极的人，正是因为他无能，所以才轻易的受控于荣泰，轻易败给了楚罹，轻易的，就失去了凝眉。
“尚喜。”
荣连浩静默良久，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西贡出事之后，我一直都没有想除掉邓如海的心吗？”
尚喜也因为这个好奇，便道：“少爷不提我还正想问呢！”
荣连浩自嘲地笑笑，深吸一口气，他叹道：“西贡一事，输给楚罹，我心服口服。”
他异常平静地说：“楚罹他身体里，到底流淌着皇家的血液，他身为君王的睿智，他明君的风范，做事的手段，都渐成气候，是我与之不能相比的。东狭军一事，表面上看起来我赢，实则不然，楚罹知道我最看重的是眉儿，此事由眉儿暗中操作，我心内不安，一直耿耿于怀。如今齐任远已死，北边关大军无法调动，我要围困京城，只能调东狭大军。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他输得起凝眉，我却输不起性命。”
“皇上会杀少爷吗？”尚喜皱眉道。
“如果你是他，你会怎样做？”
荣连浩从容笑道：“你也一定想杀了我。”
皇宫内，悠然殿。
后院，暖帐围起的小亭内。
凝眉和昭月同桌对饮。
“我今天真高兴。”
凝眉拿起酒壶，将杯注满：“今天以前，我都是在这世间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甚至在认贼做父。”
“恭喜你。”
昭月也干脆，举杯与她对碰一下，一杯清酒仰头而尽。
“在荣王府这十几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恨着荣泰。”
凝眉说完，又自失的摇头笑笑：“不过这些年，他也没有什么对我不好，他当日留我性命，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