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101)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昭月坐在凝眉房中，带着笑意道：“从我进门开始，一直看到现在，怎么，真的不认识了？”
“好久不见了，还不许我看看？”
凝眉假意瞪了昭月一眼，伸手拉昭月坐到身边：“这些日子，我真想你，没有你，我在京城一个朋友都没有。”
昭月爽快笑道：“可不是么，自从你离开契丹之后，我也无聊的要命，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天天都盼着和你见面。”
凝眉抬眼微笑，两双清澈的眼眸对上视线，柔和的光芒，印着对方眼底自己的影子。
“凝眉，你好吗？”
凝眉无奈的笑笑：“再也不会好了。”
“怎么了？你们的皇帝不是要纳你为妃么？你就快进宫了，还觉得不好？”
“进宫……”
凝眉忽道：“若是你，你愿意么？”
“我？”
昭月微微怔了一下，而后轻声笑道：“跟你说实话，凝眉，和亲的旨意刚刚传到契丹时，我真的以为是你们的皇帝要让我入宫为妃，我并没有多想，如果我的出嫁，可以换来两国的和平，让天下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我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心好像被人拿针戳了一下，凝眉强笑道：“可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天下苍生即便得救，又有哪个人，能解我哀愁？我不愿入宫，我想要的人，却又不肯要我，我已无路可走。”
听着凝眉话语，昭月心中已然明白几分。
她虽然一直生活在契丹，但天朝的事，她并不是丝毫都没听说过。
再者，荣连浩与凝眉的传闻，本就经常被人拿来津津乐道的谈论，前些日子，边关主帅齐任远突然离任入京，虽是暗中离开，也许能瞒得过别人的眼晴，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精明的诺笙？
而在京城发生的那些事，诺笙又岂会得不到风声？
“昭月……”
凝眉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见到昭月时崩溃，她轻声唤她一句，忽然落下泪来：“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本以为，他给了我希望，可以带我离开，或把我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我就不用再面对我的杀父仇人，不用再面对外面的风雨，更不用理会突如其来的身世。
我不想入宫，不想要宫中的荣华富贵，更不想做皇妃。
怎么才能让他明白，从小到大，他都不只是我习惯的依赖，而是早已根深蒂固的扎在我心里，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十三年。
我爱着他，他宠着我。
而如今，他弃了我，我离了他。
此情此景，我该当如何？
凝眉虽未将事情经过讲出，昭月也猜到了大半。
若不是心有所属却身不由己，又怎会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护在怀抱里的哥哥，真真是她心中所爱吧？
“真的是荣连浩？”昭月帮她擦拭泪水。
凝眉泪眼朦胳，闭眼，点头，一字一顿道：“他不要我了，他要把我送进宫。”
难道荣连浩不爱凝眉？
昭月稍稍失神，半晌才叹息道：“好了，别哭了，别再伤心了……”
可凝眉多日来积攒下的眼泪，哪是那么容易止得住的。
一开了闸，便哭了个昏天暗地。
“他如此伤我，我不会原谅他了……”
凝眉扯着昭月衣袖擦了擦脸，抬眼道：“他即将是你的夫君，我对你说这些，你会介意么？”
昭月一边帮她擦着泪水，一边笑了：“当然不会了，凝眉，你是我一见如故的好朋友，我怎会与你计较这些？再说了，我虽要嫁他为妻，可与他之间并无任何感情，我们的目的都太过明显，彼此之间，只要能够相敬如宾便已称得上完美，他又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凝眉看着她，终于破涕为笑。
荣王妃房中，荣连浩已在内坐了一个时辰。
没有人问他为何坐在这里，荣王妃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着他，不发一语。
更没有人敢过来叫他，因荣连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平日里从不将情绪表露在外，如今因为一点小事，都会暴躁异常。
契丹的昭月公主这会儿正在荣王府做客，荣连浩知道。
按理说，他应该前去接待，再寒暄一阵，以表城意。
她即将是他的妻，可他对她的事，丝毫提不起兴趣。
时间一点点从指缝流过，荣王妃静静呆在一旁，等待荣连浩说话。
自昭月进府的那一刻起，荣连浩就没有作过一声。
良久，荣连浩才将耷拉的脑袋抬起来，忽然问道：“夫人，你说，这个昭月公主，会不会又是一个像雅郡主一样的人？”
雅郡主的悲惨下场闪过荣王妃眼前，她稍微坐直了身体，轻声道：“应该不会，听眉儿说，这位昭月公主，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姑娘，人也很开朗大方，与眉儿相处的很好。”
“哦。”荣连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荣王妃愕然，抬头猛然对上荣连浩眼神，问道：“眉儿的事你决定了？真的就这么让她入宫？”
“不然我又能如何？”
“你不是说，你要带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吗？”
荣连浩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父王真的揭穿她身世，下令捉拿她，她躲到哪去，才能算是安全，况且，以父王的手段，就算我想要带她出京城，都是插翅难飞的。”
荣王妃追问道：“即便是这样，你怎能狠心伤她？让她离开你入宫为妃，跟杀了她这个人，有什么区别？”骤然碰上荣连浩突变的眼神，心中不自觉的一凉。
“当然有区别……”
荣连浩似乎心中焦躁，站起身来踱到门口，又走回来，道：“她若是心死了，我还有办法将她的心救活，可她若是人死了，我岂有回天之术？”
他认真看着荣王妃，说道：“我一天受制于皇上和父王，就一天给不了眉儿未来，夫人，你能明白我吗？”
荣王妃深知荣泰此事做的非常过分，可事情已然发生，多说无益，只好斟酌着问：“连浩，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再将凝眉夺回自己身边？”
“如今我不是不留她，而是留不住她。”
荣连浩淡淡道：“他日我大权在握，江山易主，天下还有谁能管得了眉儿是什么身份？还有谁能管得了我是不是兄长娶妹妹为妻？就算是父王，又岂能控制住我？”
他坐回椅上，将目光投到窗外，望着那个他想去而不敢去的方向，答荣王妃道：“眉儿必定会回到我身边，我们才是一生一世的。”
“可是，连浩，眉儿她并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荣王妃皱眉道：“就算她知道，她也未必会明白，眉儿这孩子爱钻牛角尖，你……”
“不，夫人，我正是不需要她知道任何事情。”
荣连浩冷静道：“如果她知道我的心，就会恨上父王，如果我没猜错，她已彻底清楚自己身世，父王本就是她杀父仇人，若要她再恨，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与其如此，不如让她恨我。恨我，总比在别人的身边，想着我要好的多。”
荣王妃沉默无语。
……
凝眉与昭月久别重逢，不舍得分开，于是，便将昭月留在府里过夜。
深夜时分，凝眉和昭月刚刚睡下。
才刚刚睡下，又立即被一阵阵的敲门声吵醒了。
半夜三更敢敲凝眉房门的人，只有荣连浩。
可这一次，并不是他。
“小郡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镇北忽然出现在荣王府。
他似乎来得很急，又只想找凝眉一人，便在凝眉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踢飞一粒小石子，点了昭月的睡穴，没有照她的面。
凝眉从前在戏园子见过他，所以并不陌生，但对于他的突然造访，还是很奇怪的：
“怎么，你找我？”
镇北低头恭敬道：“回郡主，是我家主子找您。”
楚罹？
凝眉皱了皱眉头，也不好多想，穿了外衣，与镇北一起走向王府后门。
楚罹正在后门外等候。
“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我家后门来找我干嘛？”
凝眉见到楚罹的瞬间，心情忽然不自觉的好了一点，便与他开起玩笑：“怎么？大半夜的约我去听戏？”
楚罹看着她，柔和的笑笑。
“让镇北潜进去找你，没吓到你吧？”
楚罹道：“好久没见到你了，心里有些想你。”
凝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忽然笑道：“真的假的？你想我干吗？”
“凝眉，十日后，你就要入宫成为我的妃子了，你知道吗？”
说起这个，凝眉脸色微微一变，但只是一下，又恢复如初。
她叹道：“我知道，你不是早就下旨了么？家里也有人告诉过我了，怎么，你已经下了旨意，还要亲自前来对我下一道密旨吗？”
楚罹笑着摇头。
半晌，他走近凝眉，低头看她，轻声问：“昭月今夜留宿荣王府中？”
凝眉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答道：“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
楚罹望着她，说道：“她就快成为你的嫂子了，你还能和她相处的如此亲密，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