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综同人)英雄失格(203)

“尤其是心灵上的拯救,你难道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师。”他说,“我就算是教导学生,都只能以辛辣的言语鞭笞人,夸奖与宽慰,根本不可能的。”

电话另一头又说了什么。

“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吧。”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像是天边的远山。

“那么,过段时间再见,夏目老师。”

他挂断了电话。

太宰想起了他在《生而为人》中写的话,那本书是他的自白,原来想取名《人间失格》什么的,这才是他一生的写照,但谁知道明田优二竟然冠上了完全不同的名字,如果给他机会的话,一定要从空空如也的坟墓中跳出来,在成为好人的明田面前恶狠狠地抗议一番才行。

/孩子与成年人有什么区别?这很难界定,不过我啊,大概到死为止都是孩子吧,说到底成年人要肩负起成年人的职责,要引导孩子,教养孩子,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如果一定要长大的话,我希望自己能成为阿宏一样的人,可能吗,大概不?

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引导其他人的资格呢?/

他能帮助那孩子吗?

他能教导那孩子吗?

他,有这个资格吗?

……

“家谱?”

社会学老师眯着眼睛,他点了一支水烟枪,这个时代的烟枪,被称为古董也不为过吧,更何况放烟叶的小钵外,还有拼凑而成的艳丽花纹,比北斋画的浪精美。

“你不应该问我。”白发苍苍的老头精神矍铄,但你看他的神色,看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依稀能见到年轻时风流倜傥浪荡子的影,他年轻时的嘴唇一定是红润的,头发丝丝缕缕,像过了水。

津岛修治说:“但父亲不会告诉我,不是吗?”他婉转地说,“行行好吧,知道家谱的大概也就只有您了,我会尽量小心点儿不让父亲发现,就算是发现了,您可是他的老师,他也没法做些什么。”他耸肩,又状似不经意道,“惠子她笨手笨脚的,却还入宅,如果是让阿重来校考,第一关都过不了吧,不过仔细看来,她确实有张美人的脸,与家中的某仆妇很像,但是那张菱形的嘴,还有红润的,仿佛被鲜花亲吻过的唇色,与老师您一模一样。”

“老师的太太是位美人吗?啊,听说是位高贵的女士,但是长相太过英气了,武家的女儿很多都这样,相较之下,惠子的五官太艳丽了。”

社会学的老师放下烟枪,他一点儿也不恐惧,只是摇摇头说:“你啊你啊。”他说,“汉字是博大精深的,我很喜欢它们(文字)组成的词语、诗句,先前曾经看过四个字,叫做‘慧极必伤’,送给你应该是很恰当的。”

“你看,我刚才已经下定主意,就算你不说惠子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这样的话,牌都白打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教导津岛修治,“你要计划得更长远些,阳谋永远比阴谋来得更好,我不相信以德服人那一套,但是威逼利诱终究是小伎俩。”他说,“尽量把这世界想得稍微好点,开阔一点,你很聪明,但是你太狭窄了。”

“不是说视野,我讲的是灵魂。”社会学老师问,“你能看见多少东西?你想看见多少东西?”

津岛修治不再摆出让人喜爱的孩童模样,他脸上一片漠然。

“什么都看不到。”他说。

“我也什么都不想看到。”

“不,你有想看到的事物。”老师狡黠地笑了,“现在你想知道一个人,想要查家谱,想要了解你们之间的联系。”

“这就是好奇。”

“去吧。”他说,“就在仓库里,那里有398个抽屉,从左往右三排三,再开层暗格,你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津岛修治梗着脖子,没有道谢,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人走远了,潇洒的老年人便换了个姿势,他半躺在地上,手肘支撑脸颊,另一只手端着烟枪,两根手指精妙地伫在细长的,被镀上金箔的杆上。

烟雾缭绕,熏人的烟,像是香炉峰的紫烟,盘旋飘渺向上飞。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拍子,口中竟唱起《敦盛》。

“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般,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乎——”

他似乎是高兴了,喟叹似的拖长音:“岂有不灭乎——”

身后,白光乍现。

刀刃,直切。

“咚——”

头颅,滚落在地。

……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津岛修治……]

他展开卷轴,不住念叨自己的名字,原因不大清楚,就算是问自己也不知心底的焦躁从何而来,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已经隐隐明白父亲取名的特殊之处,却也没看清到底。

[津岛修治,津岛原右卫门,在这里!]

他的手指顺着布帛一路向后移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再往前看看,是母亲的名字,还有父亲的名字,与父亲名字并列的地方,是块黑斑。

黑斑图得太厚,也太用力了,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它底下曾经写着什么字都无从得知,墨点中似乎承载了人的愤恨,千万思绪都困于其中。

他了然地想:[果然,是兄弟吗?]

[虽然没查到太多,一会儿还是给他道谢吧。]他想着,[给社会学老头儿。]

“啊————!!!”

惠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第102章

惠子小姐趴在老头的胸膛上,呜呜呜地哭。

说是胸膛,却也盖了一层白布,人滚远的头颅被拾起来,放在身体边上,仆妇用张宽大的白布盖住了老人的身体,给他最后的体面。

看惠子小姐哀恸的模样,再联想到两人肖似的下半张脸,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她几乎是茫然地想,[爸爸、爸爸怎么就忽然死了?]

她跟善壬的关系不好,善壬是社会学老师的名字。他绝对不是个好父亲,有了出身名门的妻子,却还是在外寻花问柳,放在现代,是女性极痛恨的人。惠子是他的私生女,从小时候起,就看着她柔弱的、性格并不强硬的母亲画上精致的妆容,穿绫罗绸缎裁成的裙子,坐在庭院里,痴痴地望着大门。

每每想起母亲瘦削的、菟丝子一般需要缠绕些什么才能活下去的身段,她心中就充满了痛恨。

——痛恨水性杨花的父亲,痛恨攀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卑微的母亲,痛恨被供养的自己。

她拿着对方的钱上学,又做了善壬介绍的工作,厌恶这个男人,又不得不仰仗他的鼻息生活,到头来还是跟母亲一样,当了条吸血虫。

她干这份工作很不上心,说是照顾小少爷,却总是姗姗来迟,言语也很轻慢,仿佛不好好做善壬介绍的工作,就能报复到他一样。

[但为什么,你突然死了?]长久以来痛恨的目标忽然消失了,就像是断线人偶,了无声息地倒在地上,才看见身首分离的善壬时,惠子是茫然的,她甚至没发现自己跪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

[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越差劲的人活得时间就越长,你也应该那样,再活个二十年啊混蛋,让我在白发苍苍时对着你的灵柩吐口水。]她心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且你这么喜欢体面的人,干什么要死的那么惨,头颅跟身体间的切口一点都不平整,头发都乱蓬蓬的,粘满血浆,太不体面了!]

[我还没有、我还没有跟你说,我恨你啊!]

门口堵着的人越来越多,看满地血迹,却没人驻足向前,他们都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谁都清楚,古老大宅的主人不会将不名誉的事情外传,结果只是“私了”二字。

“让让、让让。”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津岛修治来了。他身材矮小,在人群中挤了好一会,终得以看见房间的全貌,血像一条涓涓细流,从脖颈的断口流出,向四面八方淌,两串血珠迸溅在壁橱的拉门上,那些绘制着朦胧富士山景的精美壁橱面染上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