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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444)

皇帝沉默不语。

赵世禛俯身磕头:“求父皇明察,不要再让母妃受一次冤屈了,母子相别十六年,已经够了!儿臣恳求父皇!”

容妃的眼眶红了,她看向赵世禛:“荣王……”

连皇帝也不由动容,他盯着赵世禛,半晌才说道:“你这么相信你的母妃吗?”

荣王坚定地回答道:“儿臣自然相信,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母妃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皇帝的视线在母子两人之间来回转了片刻:“你放心,朕明白你的心意,自然不会再让你如十六年前一般,跪在雪中失了半条命。”

赵世禛却道:“若父皇不信,儿臣这条命都可以不要。”

皇帝笑了笑,又看容妃:“你瞧,爱妃,你真是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你这辈子,也值了。”

容妃垂着头,只低低地说了声:“是。”

皇帝仰头,似乎在出神,想了半晌后道:“荣王,你方才说你进宫本来是为了别的事情,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赵世禛道:“回父皇,这会儿说此事,不合时宜。”

皇帝道:“朕说合适宜就合时宜,你且说。”

赵世禛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儿臣大胆,想要父皇答应一门亲事。”

“哦?谁的亲事?”

“是儿臣自己的。”

容妃诧异地看向赵世禛,但却没有出声。

皇帝道:“你继续说。”

赵世禛道:“儿臣想要娶……娶舒阑珊为侧妃,求父皇恩准。”

容妃在旁边听见这句蓦地睁大了双眼,她握了握双手,终于又咬牙忍下了。

皇帝听了,轻笑出声,继而说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件,只不过你想要人家,人家也未必答应啊。”

赵世禛一愣。

皇帝却又道:“罢了,朕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赵世禛摇头。

皇帝抚着下颌,顷刻道:“既然如此,你先陪着你母妃回宫去吧。即日起,容妃且禁足在瑞景宫里,不许外出。直到此事查明为止。”

母子两人叩头谢恩。

容妃起身的时候,身形微晃,荣王扶住她:“母妃小心。”

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儿子,容妃抬手挽着荣王的手臂,慢慢地转身出了乾清宫。

在他们身后,皇帝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那两道身影相依出了殿,然后突然一笑。

这笑浸润在殿内晦暗难明的光芒中,说不出是何意味。

且说荣王赵世禛陪着容妃一路回了瑞景宫,路上所见的宫女太监皆都慌忙回避。

瑞景宫内,容妃的心腹宫人们早就给雨霁的人控制了,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空旷。

赵世禛陪着容妃到了内殿,请她落座:“母妃受惊了。”

容妃拍了拍他的手,十分欣慰:“不打紧,还好……有禛儿你在。”

赵世禛却慢慢地把手抽了回来,然后他后退一步。

在容妃的目光注视下,赵世禛缓缓跪地。

容妃诧异地看着儿子:“你、你为何行此大礼?”

“这件事情不会是母妃做的,儿子知道。”赵世禛低着头说道。

容妃越发的欣慰,甚至想要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赵世禛。

不料赵世禛又道:“但是,儿子有一句话,想要母妃如实回答我。”

容妃疑惑:“你要说什么?”

赵世禛本是低着头的,此刻便慢慢地抬头看向容妃。

然后他说:“母妃……有没有让富贵,对我做过什么。”

容妃的双眸陡然缩紧!有一口唾液滑到喉间,咕咚一声咽下,声音异常的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妃慢慢地问。

赵世禛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妃:“母妃知道的。富贵最擅长的是催眠之术。儿子问的,就是这个。请母妃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激动之色。

容妃皱着眉,却忍不住呵斥:“你在胡说什么!竟然问出这种荒唐的话!”

忽然容妃想起郑适汝跟自己提过的,便又问:“是不是有人挑唆了你,对你说了什么?是谁?”

“没有人跟儿子说过什么,儿子也问了很多身边的人,怎奈他们都三缄其口。”赵世禛仍是非常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所以儿子只能来问母妃了。”

“你问我?你、你莫非是怀疑母妃吗?”容妃有些生气,同时又有些暗暗地心惊。

赵世禛道:“儿子当然不敢,所以要母妃当面回答我,只要母妃回答了,我就相信,从此再也不会问了。”

容妃拧眉盯着他,目光闪烁:“你……今日出了这种大事,你却来无奈我这些无稽之谈,亏得皇上还夸你孝顺……”

赵世禛不语。

容妃又咬牙道:“你先前居然还想求娶那个舒阑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世禛道:“儿臣并没有怎么想,只是母妃难道还不知道吗?她有身孕了,是儿臣的孩子。”

“你、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孩子?”容妃的心又一紧。

赵世禛的眼神略微恍惚,然后说道:“母妃也知道那是我的骨血,对吗?”

“你……你莫非要气死我吗?”容妃的牙关紧咬,半晌才哼道:“真的是儿大不由娘啊。”

赵世禛看着容妃惆怅叹息的样子,却又道:“母妃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什么话!”容妃有些不耐烦。

赵世禛道:“母妃到底有没有吩咐过富贵。”

“没有。”容妃忍无可忍,拍着扶手道:“没有!你竟敢怀疑母妃,居然还违背我的意思去求娶什么舒阑珊,你……”

不等她说完,赵世禛道:“儿子知道了。”

容妃突然觉着异样:“你……”

赵世禛垂头,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蒲团,蓦地笑了:“母妃,且记得今日的回答就是了。”

容妃正发怔,赵世禛俯身,郑重地磕了个头,然后他站起身:“儿子镇抚司里还有要事,先行告退,改天再来探看母妃。”

“禛儿……”容妃突然觉着不安,想要把赵世禛叫回来。

荣王却已经转身,大步往外走去,容妃忍不住站起身来:“荣王!你回来!”

可是赵世禛走的那么快,容妃话音刚落,眼前就失去了他的影子。

又是她一个人了,容妃的心突然很慌。

荣王出宫的时候,正赶上太子着急忙慌地窜进了坤宁宫。

赵世禛驻足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会儿,还是往午门的方向走去。

他出了宫,点了几个精锐的锦衣卫,径直回了王府。

西窗在得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乖巧的多了,也不再故意偷懒。

听门上报说王爷回府,便忙赶着迎了出来。

谁知赵世禛在他头上摁了把,冷冷地把他推开,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内而去。

西窗不知道自己怎么又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扶着额头,还是咬咬牙跟上。

荣王到了内厅,是富贵迎了出来:“王爷进宫回来了?听说宫内有事,不知怎么样?”

赵世禛道:“太子妃在瑞景宫喝了红花,父皇怀疑是母妃所为。”

富贵大惊:“这、这不可能!”

赵世禛道:“本王也觉着不可能,幸而父皇暂时未曾为难母妃,只将她幽禁在瑞景宫。”

富贵稍微松了口气,又问:“皇上可派人追查此事了?太子妃的情形如何?”

赵世禛淡淡地“嗯”了声,并没回答。

富贵突然觉着赵世禛的态度有些古怪:“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世禛转头看他:“你跟我来。”

他不等富贵回答,率先迈步出门。

西窗正站在门外,满头雾水,见他们走出来,下意识地也想跟上,却给锦衣卫们拦住了。

赵世禛在前而行,出了内厅,沿着夹道往前而去。

走了会儿,推开一扇角门,赵世禛走了进去。

富贵在外看着那扇斑驳的门,稍微迟疑,也跟着进入。

这个院落富贵并不陌生。

在他面前的,是一棵很大的石榴树,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剥落的树皮露出了苍白的内里,枝头上没有任何的叶片,只有枝桠姿态各异地舒展着,如同一把光秃秃的大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