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色生辉(39)

“什么?”赵世禛闻所未闻,直到嗅到一丝肉菜的香,他差点惊笑:“混账东西,你又干这种事!”

骂了这句又意识到,整天的想方设法往家里弄吃的,为何腰还是那样细,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阑珊无话可对。

可不是吗?从第一次跟他见到就打了包,到了淳县还不忘从饭桌上带些“土特产”,虽然中途给刺客们截了糊,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但最厉害的是,居然每一次都给他捉了现行。

阑珊讪讪地:“让殿下见笑了……”

赵世禛真的要“见笑”,几乎把眼角的痛都忘了,自然也无法再生气。

便喝道:“起来吧。”

阑珊意外,这是饶恕她了吗?她半信半疑地站了起身,还不忘赶紧的把那包吃的又努力塞进袖子里。

赵世禛瞧见她的动作,庆幸方才扫到自己眼睛的是她右手,不然的话给这么一包东西捶过来,——以后若给人知道他堂堂荣王殿下差点被一包残羹剩饭毁了容,那可真会笑死半城的人吧,也算千古奇谈了。

赵世禛嗤了声,道:“想来却都是本王自作自受。两次跟你玩笑,两次被你所欺。哼,都说你胆小怕事,性情温和……”

想到她马车中失控时候耀眼的怒意,小树林里的不卑不亢反唇相讥,还有……

赵世禛道:“先前听人说,你还打了你的‘娘子’?”

阑珊有些跟不上赵世禛的思维了:“殿下、怎么也知道了那件事,那其实是个误会。”

“误会?”赵世禛似乎很感兴趣,“那你告诉本王,是因为什么误会能让你动手打人?”

真相当然不会告诉他。只是现编借口一时也想不到,又怕编的拙劣给他看破,当下阑珊只含糊道:“都是些夫妻们的琐碎小事,不好跟殿下细说的。”

赵世禛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追问,就在阑珊松口气的时候,赵世禛说:“后日本王就要回京了。”

“真的?!”阑珊大喜过望,脱口而出。

她口吻里的惊喜如此明显,赵世禛双眸眯起:“这么盼着本王走?”

阑珊倒吸一口冷气:“小人是、是没有想到殿下这么快就要走。”

“没有办法,京内催的急。”赵世禛长吁了声。

阑珊因为要弥补刚才那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情,便愁眉苦脸地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殿下毕竟是日理万机之人,哪里会总是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呢,不过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啊。”

赵世禛看她竭力地装模作样,隐隐竟有些牙痒:“你若是不舍得本王,倒也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什么?阑珊吓得不敢做声。

偏偏他说:“你怎么不问本王是何法子?”

阑珊勉为其难地:“小人只是不敢乱问而已,那不知、是何良策?”

“很简单,你跟本王走。”

阑珊体会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后悔自己演的太过逼真。

“殿下、又跟小人开玩笑了。”她愣了会儿后,强笑。

“谁跟你玩笑,本王说过了,大事上从无玩笑。”

阑珊生恐他当了真,忙拱手道:“殿下,小人不过是未入流的末等小吏,亦无惊人的才华,殿下如此,却是折煞小人,万万使不得!”

“你在推辞?”

“并不是推辞,只是、只是小人自忖担不起殿下所望。”

夜色中,赵世禛的眼神略见冷意:“晏老跟你说过了吧。”

“说什么?”阑珊不解。

“杨时毅……咱们的首辅大人,仿佛也是求贤若渴啊。”

他说着一扬首,侧颜之后,正是清朗夜空,一轮皓月冉冉在彼,明亮的光辉落在他的脸上,光芒柔和,看着却有几分孤孑清冷的落寞。

阑珊几乎又跪在地上。

她不蠢,赵世禛的话说的隐晦,可是话中的意思,显然是知道了杨时毅想让她上京的消息。

“王爷!”阑珊有些害怕了,东宫跟内阁势若水火,之前司议郎因为她跟杨时毅的关系,恨不得杀之后快。

赵世禛的心意她有些拿捏不透,可是方才他居然有意招揽自己上京,且不似玩笑,他又知道杨时毅的用意,这是想跟杨时毅来争自己吗?若是她拒绝了,那么……

“我、”阑珊竭力让自己镇定,心中极快地想了一通,“我曾经甘愿做王爷的人,自然是再无二心的。只是小人、是微末之才,且一直在太平镇住的习惯,家小恩师也都在这里,小人着实无意去什么京城繁华地方,那种地方也不是我这种人能呆的……”

阑珊一边想着,一边艰难地表达,正说到这里,赵世禛问:“为何这么说,难道、你怕京城?”

“京城,京城卧虎藏龙,且自古有云‘京城居大不易’,小人只是一只飘零山雀,无根无底也没有惊世才华,去了那里的下场可想而知,”阑珊口中发涩,“小人也不瞒殿下,首辅大人的确曾写信给晏老,但是小人已经跟晏老明确说过,绝不会进京。所以殿下……”

阑珊是想让赵世禛放心,自己虽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却也绝不会跟杨时毅同党,是想让赵世禛高抬贵手的意思。

赵世禛笑了笑:“你哪里是没有根基,劳动首辅大人亲自写信要人,你若进京,自然有杨时毅为你的靠山。这可是千万人求不得的登天之梯。”

“小人没有登天的野心!”阑珊皱眉,几乎是咬牙说道:“小人乐得在此地终老残生。”

“可是杨大人心思深沉,他欲得的人,只怕轻易不会放手。”

“话虽如此,但晏老毕竟是杨大人恩师,只要晏老不肯答应放我,杨大人碍于此情,未必就敢为难。”

此刻慢慢地夜深了,外头静的非常。

墙根儿的促织却在高唱,声音显得极为响亮。

赵世禛良久没有开口,似乎在忖度阑珊的话有几分可行。

半晌,赵世禛缓声又道:“工部人才济济,我来此地特去拜会晏老,正是因为觉着他是值得本王如此的人,除了晏成书,还有一个人是本王真心钦佩的,你可知是谁?”

阑珊心一跳,早就明白了,却道:“小人不敢妄自揣测。”

“这如何是揣测,你去坊间问三岁小儿,只怕他也知道,”赵世禛瞥着阑珊低垂的脸,“工部二成,除了一个晏成书,还能有谁?”

阑珊咬了咬唇:“是、是计……”父亲的名讳就在嘴边上,却千钧重似的,喊不出来。

赵世禛道:“是啊,就是计成春,国手天开计成春,本王在旧溪草堂跟晏成书说过,可惜了,计成春居然竟后继无人。”

大概是在风里站了太久,阑珊身上有些冷意,她强忍着眼角湿涩之感:“没想到殿下如此推崇计、计老先生。”

赵世禛道:“我向来钦佩那些有真才实干的人,难道你还不知吗?若你徒有虚名,本王又何必三番两次费心保你。”

阑珊猛然抬头。

灯影跟月光之下,她的双眼泛红,眼神却极清澈无邪的,像是星光跟月影落在了这双犹带几许天真的眸子里,令人心旌神摇。

赵世禛不得不调转目光。

阑珊深深呼吸:“方才,王爷说计老后继无人,可……可是据我所知,老先生似乎还有一个嫡传弟子,难道王爷忘记此人了吗?”

“你是说温益卿?”赵世禛立刻说。

这个名字冲入耳中,带给阑珊的,是昔日的隐痛。她点头:“正是此人,世人皆知他是老先生亲传弟子,且如今也在工部担任要职。”

“他嘛,”赵世禛的口吻里多了一丝冷意,又仿佛是几分淡淡的鄙薄:“本王对他的为人有所保留。”

“为人?”阑珊疑惑。

赵世禛哼道:“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害死自己的结发之妻,这种人,不值一提。”

阑珊身子一晃。

在赵世禛的注视下,阑珊只能步步后退,将似乎失去了知觉的身子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你怎么了?”赵世禛盯着她,“脸色如此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