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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94)

温益卿道:“我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大人对他如此看重。”

“怎么,益卿是察觉到危机了吗?”杨时毅扬眉,唇边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是因为看出了阑珊才能的确过人,觉着自己将被比下去了?”

“大人知道我不是那种妒贤嫉能的人。工部有出色的人才,我更高兴。”

“其实不管外头的人如何猜忌,我还是知道你的……”杨时毅的脸色稍霁,微笑道:“阑珊先前屡次冒犯你,你若是想要惩治打压,大可以借机发作,但是你非但没有,反而在公主殿下面前也否认阑珊动手的事实。这已经是看出你心胸宽厚,能容人之雅量了。”

温益卿一时没有说话,片刻才悻悻道:“可我竟不知道,他既然身负绝世才华,为什么性格那样……难以相处。”

不,温益卿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对,平心而论,阑珊的性子并不难相处,恰恰相反,她对其他人都极好脾气,比如先前给西窗责骂却不发一声,倒并非单单因为西窗是赵世禛的人的缘故,工部内部也有很多人对她持有异议,但阑珊极少辩解,就算听见有人背后非议,她也并不恼怒,也绝不会主动上去辩解。

唯独对他!

唯独跟他相对的时候,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甚至……那天阑珊挥掌打他的时候,温益卿明显地看到她眼中的杀气!是真的想要他死啊……

还有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杨时毅仿佛听见了温益卿的心声:“对了,那天阑珊对你动手的时候,她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温益卿心头一动,终于垂眸道:“也没什么,无非又是骂了我一句而已。”

杨时毅凝视着他,未必全信这句,却也并没有再问。

突然温益卿道:“尚书,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

“为什么舒阑珊,跟我像是八字不合、前世宿怨一般?我并不是故意针对他,有时候也想跟他好好相处,可总是适得其反,事与愿违的。”

杨时毅笑了,向来内敛的温郎中,这会儿也是苦恼的没有法子了,所以想跟自己取经吗?

“你为何不亲自问阑珊。”终于,杨时毅回答,“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比问局外人要好的多,也更容易解决症结。”

阑珊那边儿,虽然给杨时毅扔下了,但是因为从雨霁那里得了实信,这在心口上压了大半个月的石头总算不翼而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工部的路上唇角都是上扬的,只在进公事房的那瞬间,笑容才忽然消失。

原本她所坐的圈椅上多了个人。

阑珊皱紧眉头:“温郎中?”

温益卿居然在自己的房中,坐着她的椅子,莫非是走错房间了吗?

温郎中的脸色却是平常:“舒丞,请坐了说话。”

阑珊左顾右盼,想找个人来问问这是什么情形,温益卿却道:“我有话问你,不想争执,毕竟有些事情,说开了最好。”

听了这句,阑珊才后退一步,在旁边的圈椅上落座:“郎中想说开什么?”

“你为何如此针对我。”

“我以为郎中知道。”她看向别处,唇角多了一丝讥诮。

“我更愿意听你亲口告诉。”

“你真的想知道?”阑珊总算看向温益卿。

温益卿的神色异乎寻常的平静:“不错。我想听你告诉我,实话。”

之前给掌掴留下的痕迹消失了大半,嘴上那残存着的几处伤就格外醒目。

若是换了别人,若他真正狼心狗肺,吃了那样的亏,应该会……睚眦必报的吧。

但他竟没有。

阑珊又想起日前他挺身而出挡下西窗之事。

也许,的确该跟他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阑珊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郎中该知道,荣王殿下这次见怪于圣上的缘故吧。”

“人尽皆知。”一是圣孝塔非乐攀咬,二是荣王夤夜欲开城门。

“殿下之所以要开城门,您可知道为何?”

“后来我才听说,是原先你在泽川所破的那个什么帮派报复,掳走了你的家人。”

“哈哈。”阑珊仰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

“我斗胆问一句,郎中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阑珊想了想,认真道:“是不是,正是温柔和顺高贵大方的公主殿下所说?”

温益卿听出她又对公主语出不逊,只不过这次,他好歹压住那要反驳的冲动:“是又如何?”

“作恶的人,总是会粉饰太平,或者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阑珊喃喃了这句,冷笑道:“郎中既然开口问了我,我再藏着,未免不够意思了。我家娘子跟言哥儿给掳走,真凶不是别人,正是你温郎中那位娇妻。”

阑珊说着,看温益卿果然要发作的样子,便抢在他前头道:“我知道郎中不信,但你既然问了我,我只能告诉你真相。”

温益卿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终于说道:“还有一件事。”

“请讲。”

“那天,你跟我说,我害死了计姗……是什么意思?”

阑珊笑,过了这么些日子,她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跟温益卿说起自己的‘死’来了。

她略一想:“这个是不是又跟郎中原本的认知大为不同?回京路上你曾说,你那原配不喜欢你,自引火身亡,可是我听来的版本更有意思,说的是郎中你为了攀龙附凤,所以才在洞房花烛夜设计了那样一场,逼得新娘子葬身火场。”

先前温益卿听阑珊说公主如何的时候,脸色还算平常,可听到她最后一句,他猛然站起身来:“你胡说什么!”

阑珊道:“郎中听到的就是我说的。而且在我看来,我说的这个版本,比郎中先前所说原配作祟要可信的多啊。郎中,你是昏了头了吗?原配是你老师的女儿,据我所知她还是个孤儿,从小视你如同父兄一般,你说她不喜欢你才新婚大闹?哈哈哈……”

阑珊仰头大笑:“有意思,不过这个世上颠倒黑白的事情本来就不少,也不差这一件了。是不是?”

她说完后,无视温益卿难看的脸色,起身走到门口道:“我没有心情再理会郎中的家事,横竖您的事情,您只能自己弄清,也只能自己解决!”

这日,温益卿回到了府中。

自然先去内宅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温益卿的母亲戚夫人正给几个丫头簇拥着在说笑,隔着门就听见欢快的笑声。

戚夫人有个姊妹,昔日远嫁北地陈家,因丈夫去世,家族没落无法支撑,后听说外甥是计成春的弟子,又入了工部,前途无量的,这才千里迢迢地进京投奔,也便于亲戚之间互相照顾。

此刻陪着戚夫人说笑的,是陈夫人的女儿、温益卿的表妹陈初箐,并几个温家其他房的丫头们。

见了温益卿进来,几个女孩子都站起来行礼。

戚夫人笑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温益卿道:“今日事情少些。”

戚夫人道:“方才你几个妹妹们才说起来,你们工部的那个圣孝塔,很是得意,据说圣上还有褒奖呢?”

“哦,是,今日尚书大人便是带了舒丞进宫面圣了,只不过这个差事,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呵呵,参不参与什么要紧,只是差事做的好,你们工部上下都体面,就是好的。”

她说了这句话,陈初箐先也笑道:“可不是吗,表哥总是这样自谦。叫我看,若是表哥负责这个差事,只怕做的比现如今的更好呢!”

戚夫人便又笑了。

温益卿见母亲高兴,换做往日,只怕他也就一笑了之了,但是今天不同。

他便淡淡地说道:“这个不尽然,造塔非我擅长,除了舒丞,其他人只怕做不到这种地步。”

房间内快活的气氛略有些收敛。

陈初箐的脸上红红白白的,然后笑说:“到底表哥是内行,我们外行只看热闹罢了。”

戚夫人似乎瞧出儿子今日有些异样,便笑道:“你们且都先散了吧,我正有件事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