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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29)

他便不动声色的说道:“多谢殿下关怀,睡得还好,不知殿下如何?”

“本王嘛,……没怎么睡。”赵世禛含笑说了这句,却没有再说别的,只道:“张公公也到了,咱们开始吧。”

温益卿虽觉着赵世禛的这份得意仿佛另有所指,一时却也不知怎么样,何况如今有正经大事要做,便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份怪异之感。

水军们二十人一班,轮番下水,冬日的海水冰冷刺骨,他们不到半刻钟就要浮出水面替班。

一番忙碌后,水底的绳索都已经套捆妥当,赵世禛一声令下,岸上的数百工人开始转动绞盘,进行拽拖。

几乎有小孩手臂粗的绳索一点点露出水面,所有人都盯着那涌动的蔚蓝色水面,随着工人们一声响亮的号子,只听“哗啦”一声沉闷水声,如同海中的鲸鱼露出了一线脊背,然后是更多……被藏于海水之中的木料终于破水而出!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难以压抑的欢呼,然后是许许多多欢呼跟鼓掌的声响。

温益卿看着失而复得的良木,向来肃然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张恒更是笑对赵世禛道:“今日这番奇景真是千载难逢,谁能想到,居然有这样天然的藏木所在呢?回京后得好好跟雨公公说一遍。”

这海沿湾子的地形非常独特,就如那老船工所说,冬日里蓄满了海水,入海口的方向偏又细窄,形状就像是个扎了口的大口袋,且冬日潮水一直往内涌动,不会退却,贼人只需要在入海口上稍微做点手脚挡住,就是个万无一失的藏木地方。

而且开春之后海湾的水才会退却,贼人算到那时候来调查的人只怕都撤走了,要取木头自然也容易。

赵世禛道:“这个啊,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恒大笑:“殿下之言很是。”他说了这句突然左顾右盼:“咦,今儿咱们的大功臣怎么不在?”

温益卿心头一动,知道他说的是阑珊,忙也回头张望,果然不见阑珊的影子,倒是江为功在老杜身旁,正也跟着乐呵呵地鼓掌。

赵世禛慢条斯理地笑道:“她身子本就弱,昨晚上……跟咱们解说来龙去脉的想必又累了,我便没叫她早起,何况这里风大,若再吹的病了就不好了。”

张恒啧了声:“殿下倒是心细。”

温益卿听赵世禛说到“昨晚上”的时候,刻意地停了停,本以为荣王又要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没想到竟是这句,他听在耳中,有一点神奇的安心。

借着水的浮力,相继又有十数根的木料逐一浮出水面,水军探查底下还有三十余根,跟工部丢失的数目一丝不差。

围观的总兵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张恒见状便对赵世禛道:“殿下,这里大局已定,咱们不如趁早往京内返回吧。”

温益卿也道:“此地的后事便交给我处理,殿下跟公公可以尽早回京覆命了。”

赵世禛正盯着那一根巨木慢慢地自水中而出,闻言淡淡地:“说的是,也该走了。”

浙海蒋总兵跟浙州知府等人都在场,赵世禛并未再回驿馆,是张恒问了句:“小舒不来给咱们送行吗?”

赵世禛一笑道:“她怕是……”

那“不会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张恒笑道:“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赵世禛微微一震,顺着张恒目光看去,果然见在一大堆要人之后,阑珊同翎海驿馆,别邸,以及造船局的几个差役站在一起。

张恒离开众人,打马到了身前,那些人急忙行礼,张恒不理,只翻身下地,笑着握了握阑珊的手:“殿下说你身子没好,怎么就来了?”

阑珊欠身道:“公公要回京了,岂有不送之理?就盼公公一路顺风,差事圆满。”

张恒笑道:“有了你,才是圆满了。不过不着急,你安心在这里办差,迟早也会回京的,到时候咱们再聚。”

阑珊道:“多谢公公美意。”

张恒回头看了一眼赵世禛,却见他仿佛也要过来,又给知府等人围着寒暄,只频频地扫过来,张恒便道:“荣王殿下好像也有话,你跟我过去吧?”

阑珊垂眸道:“还是不用了,我身份卑微,过去了实在太显眼,就托公公代我向殿下致意吧。”

张恒也不为难她,笑道:“也好。看你脸色反而比昨儿更白了些,务必好生保养身子,这边的大头儿是亏了你才能完成,其他的差事你也不要紧着忙,交给那些粗人就是了。我可盼着早日在京内跟你相聚呢。”

张恒叮嘱了一顿,便返回了,阑珊等他离开,远远地看了眼人群中的赵世禛,便转身往回走了。

这一幕,给温益卿也看了个正着,他见赵世禛仍在打量阑珊,眼神闪烁的,便道:“江所正呢?”

江为功正在凑看热闹,听了他叫才忙跑过来:“郎中有何吩咐?”

温益卿道:“你别只管乐,我看到舒丞来了,正好有几句话问她,你……去叫着他先回造船局,等我回去问话。”

江为功原本没见到阑珊,经他提醒才瞧见,当下急忙追了过去。

那边赵世禛才应酬了知府众人,抬头见阑珊的身影越发远了。

正在此刻,突然间有一人越过人群跑到张恒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

张恒脸色大变,上前拦住赵世禛:“殿下,大事不好了。”

原来京城里雨公公紧急传信,说是皇帝已经知道海船出事了!催他们尽快回京覆命。

赵世禛听张恒说罢,敛眉道:“既然如此,立刻起程吧!”当他翻身上马,蓦然回首之时,那道纤瘦的影子已经消失于人群中了。

且说江为功急追而去,终于在街角处赶上了阑珊。

“我以为你在驿馆里不会出来,”江为功气喘吁吁的,“身子好些了吗就跑出来?”

阑珊笑道:“没什么大碍了。你怎么跑的这样着急?”

江为功就说了温益卿交代的话,道:“他眼里真的没有一个闲人,他在河堤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就先把我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说了这句,江为功突然道:“对了,他明明也病了,怎么这么精神?”

没有人告诉过阑珊温益卿的事情,此刻愣怔:“什么?谁病了?”

江为功道:“温郎中啊!你还不知道?昨儿他本来也跟着荣王殿下一块儿在城楼的,不知怎么的就吐了血昏厥了,我那会儿追着你去了驿馆,回造船局后才知道,大家伙儿都吓坏了,以为温郎中要驾鹤西游了,谁知道下午的时候就又缓和过来了……”

阑珊呆了呆:“吐血?昏厥?你说真的?为什么?”

江为功道:“那当然了,多少人楼上城下的看着呢,说起来,几乎差不多跟你同时候晕厥的吧,至于病因,却不知道。”

阑珊皱眉,耳畔突然间响起呼唤自己的那急促的声音:“舒阑珊!”

难道……昨日听见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温益卿在叫自己?可是他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到吐血那么严重?既然这么严重,怎么昨儿又跟没事人似的去了驿馆,今日更在现场监督?

“那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阑珊问道。

江为功道:“大夫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只隐约听说是太过劳累了,又一时情急……血不归经之类。不过人家哪里用得着这些寻常大夫,我听他们说,温郎中身边儿带着个随身的医官,还是驸马府里跟出来的呢,对待温郎中上心着呢。都不许别的大夫多仔细接近,嗯,到底是尚了公主,自己也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身子自然比咱们这些娇贵些。”

两人且说且回造船局去,今日局内的三分之一给调到海沿上帮手,老杜也去了,显得稍微空荡。才进月门,就见工部林主事在跟一个人说话,看见他们忙招呼道:“舒丞来的正好。”

江为功笑道:“老林,什么事儿啊?”

林主事说道:“是这样的,原先跟着舒丞的那个副手病了,我把他遣回京内去了,这是新来的,叫做叶雪,以后就他跟着舒丞,有什么都可以吩咐他做。”